一來二去,溫慈音更是形影單只。可她到底正處在慕少艾的豆蔻年華,與眾女弟子紛紛傾慕形貌出眾、天資卓著的裴明不同,她更喜歡穩重謙遜的主峰掌教大弟子畢璩。不僅因為畢璩于一眾弟子中地位超然,亦師亦友,更因為在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中,畢璩是唯一一位會好好跟她說話的人。即便她長相舉止毫無美態,然畢師兄卻將她與一眾婀娜多姿,鮮妍嬌俏的姊妹們一視同仁。有時候她大著膽子問詢修煉中的疑難之處,畢師兄也知無不言,絲毫不見不耐。
溫慈音芳心萌動歸萌動,心里卻很清楚,畢璩待她溫和,是因為他待誰都神態平和,對皮囊無狹隘淺見,并非對她另眼相待。只是少女懷春,意中人便是與她多說一句話都會歡喜許久,涵虛真君壽誕這日,溫慈音一大早便至山門外等候,親手從畢璩那領了一件尋常不過的差事,激動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待她做完事回轉之時,卻見得三兩女弟子湊一塊交頭接耳,其中有人大聲講了一句“真不要臉,現在還敢纏著畢師兄”令她心中一跳,忍不住上前問:“諸位師姐,你們在說什麼?”
那幾名女弟子大概正被憤慨占了上風,也顧不得平日對她的刻意冷淡,其中一個努嘴道:“瞧見那個禹余城的女人沒?臉皮厚得堪比城墻,仗著畢師兄喜歡她,數年前小弟子大比時,竟敢偷襲重創我派弟子,畢師兄從那往后再不理睬她,她倒好,轉個頭跟沒事人似的又來咱們瓊華了。”
溫慈音被一句“仗著畢師兄喜歡她”轟得險些站不穩,定了定神才笑問:“什麼小弟子大比?師妹我竟不知情,煩師姊仔細說與我知可好?”
另一位女弟子白了她一眼道:“那麼大的事你竟然不曉得,果真是窮鄉僻壤出來的……”
“芳珍師妹,慎言。”旁邊年紀稍長的女弟子喝止了她,轉頭對溫慈音道,“慈音師妹,六年前四大門派練氣期弟子大比之時,你尚未入門,不知情也是應當,事情緣由說起來太長,我不與你細說,總之你記住,那名禹余城女弟子乃我瓊華眾弟子的公敵,她曾不顧規矩道義,于比試中毀我瓊華弟子丹田,手段陰毒狠辣,簡直欺我瓊華無人,我瓊華弟子見她皆要同仇敵愾……”
溫慈音嚇了一跳:“毀人丹田豈不是斷人修仙之路?她怎麼敢?”
“哼,她怎麼不敢?”名為芳珍的少女冷哼一聲道,“聽聞這位云曉夢在禹余城仗著人美嘴甜,頗受師長喜愛,做出這等惡事后回去也只是小懲一番。畢璩師兄當初真是瞎了眼才真心待她,聽說他還曾求掌教做主,只待云曉夢筑基一成便要同她結雙修道侶……”
“做她的春秋大夢,畢師兄何等人才,怎會被她一再蒙蔽?誒誒,你們快瞧,畢師兄把她甩開了,哈哈哈。”最初與溫慈音搭話的女弟子年紀最小,此時已歡快地笑出聲來。
“余蘅,小聲點。”年紀稍長的女弟子出言制止。
溫慈音轉頭看去,正見畢璩拂袖而去,留下一名身著綠衣裙的女子獨自在那。那女子面容甚美,神態凄楚,三分哀怨被她硬生生演繹成七分,平添幾倍的楚楚動人。
只可惜昔日憐惜她的男子已轉身離開,不遠處幾個瓊華派女弟子皆幸災樂禍地嗤笑出聲。
就在眾女皆以為云曉夢要羞愧難當之時,哪知她整頓衣裙,鎮靜地收了臉上的哀戚之色,旁若無人瞥了嘲笑她的眾女一眼,昂首翩然離去,款款走動時風姿綽約,絲毫不似被人當面沒臉,倒像得了莫大榮耀。
幾名女弟子瞧得目瞪口呆,溫慈音結結巴巴道:“這,這可真是能人所不能啊。”
她說的是肺腑之言,可聽在旁人耳里卻如諷刺一般,余蘅率先噗嗤一笑,芳珍也笑出了聲,就連年紀稍長的那位師姐,溫慈音認得叫陸棠的,也面露莞爾。余蘅笑得前仰后翻,拍了拍溫慈音的肩膀道:“說得好,她可不就是能人所不能的厚臉皮麼?”
“簡直令我輩望塵莫及。”芳補充道。
“任她再作怪,也得求滿天神仙保佑這次別撞上文始真君。”陸棠勾起嘴唇道,“遇上了,咱們的瓊華第一人可不管她背后有多少師長撐著,照打不誤。”
溫慈音微微紅了臉,她是首次被同輩女弟子如此善待,有些受寵若驚,當下小心地問:“文始真君神仙一樣的人物,應當不會與她一般見識吧?”
“這你就不懂了,”余蘅一臉神神秘秘地低語,“別的元嬰真君自然自持身份,不會與云曉夢計較,可文始真君不同,誰讓云曉夢不長眼,她下手毀去丹田的那位,正是咱們文始真君的親傳弟子。”
溫慈音入門數年,對文始真君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更加不曉得這位瓊華派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元嬰長老原來還有一位親傳弟子。
她好奇心大生,忙問:“文始真君本事滔天,教出來的弟子怎會被人如此欺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