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大陸修士不知凡幾,人人向往神仙之道,可真正進入元嬰期的卻寥寥無幾。自青玄仙子隕落以來,歷時千年,各大門派當中能凝嬰成功的,也不過數人而已。這些人在門派中無不是耆老一級,掌教一類,如瓊華派涵虛真君如是。似文始真人這般年不過百歲,卻得凝嬰胎成,這等稀罕事,玄武大陸已有千年未聞了。
孚琛的卓然天賦似乎連老天爺瞧不慣,空中四十九道紫色閃電,一道比一道更猛更烈,噼啪聲中,孚琛所在的御察峰早已被劈得飛沙走石,一片狼藉。煙塵滾滾之間,也不知道那里面渡劫的人如何。
凝嬰渡劫才算大事,外峰小弟子比試引發的那點糾紛相較之下無足輕重,各派高階修士無不全神貫注,有的甚至駕云飛天,以期觀望。左元清本強詞奪理、言之鑿鑿要教訓曲陵南,此刻也被這稀罕雷劫吸引;云埔童子及玉蟾真人更是沒了與人逞口舌的興致。兩人一個御劍,一個飄著團蒲,皆飛至半空。玉蟾原本對孚琛年紀輕輕已然凝嬰渡劫有些醋意,可他轉頭忽看左元清臉上又震驚又嫉恨的神情,卻不由生出幾分與有榮焉的驕傲。他沖左元清冷哼一聲,故意對云埔道:“文始若此番渡劫成功,照規矩,就該位列本派長老,哎,你我可再叫不得師弟咯。”
云埔忿忿地道:“可不是。”
玉蟾真人提醒道:“就連那地上躺著的小丫頭,也平白長臉。”
云埔一呆,隨即啐了一口道:“呸,你不說老子險些忘了這茬。”
“咱們瓊華同氣連枝,門內倒也無需在意這些虛名,就是孩兒們出了山門,那該講究的,還是得講究,師弟你說呢?”
“我是你師兄!”云埔又呸了一聲,隨即心領神會,笑嘻嘻地環顧四下,團團抱手道,“不好意思啊諸位道友,事情突然有了些變化,陵南丫頭是我師弟的寶貝徒兒,我師弟現下正凝嬰渡劫,渡完劫便晉升元嬰長老。元嬰長老的親傳弟子照規矩是不能參加練氣期小弟子大比的,不過她高興了下場指點下禹余城師侄女也無傷大雅,這長輩指點晚輩,偶爾出手嚴厲些,也是為晚輩好,摔得越重長得越快嘛,諸位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清微門與大赤城來的高階修士都是人情練達之輩,此刻聞聲知雅意,樂得給這位未來的元嬰修士賣個面子,均紛紛點頭道:“是極是極,云埔真人言之有理。”
左元清氣得雙眉倒豎,罵道:“無恥!才剛比試之時可不是這麼個說法!”
云埔挽起袖子道:“怎的,你又不服是不是?成,挑個練氣期弟子出來,老子今兒個豁出去,替你調教調教,讓你看看什麼叫上有慈愛,什麼叫下有恭順!”
他手一伸,靈力催動,直接就往左元清背后一個面目清秀的女弟子抓去。那弟子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道:“師叔救我!”
左元清道袍一甩,擋住了云埔童子的小爪子。云埔童子不過虛張聲勢,此時見好就收,施施然收回靈力,眉開眼笑道:“這說的是長輩指點晚輩,可不是平輩斗毆。左道友想求長輩指點的話,請稍候片刻,待文始真人,哦不,現下要改稱文始真君渡劫完畢,我自當親自稟報,讓他傾囊相授,好好指點指點你。”
左元清大怒,登時就要上前跟云埔開打,就在此時,半空中連綿不絕的響雷突然尖利起來,咔嚓聲中碎石橫飛,一道前所未見的紫色锃亮雷電直直劈向正中。
高階修士個個屏氣凝神,低階修士有膽小的已忍不住驚呼出聲。曲陵南躺在地上,心中焦急,稍稍一動卻渾身劇痛。她此刻無比懊悔,若早知今日師傅渡劫,她就該三下五除二,早早將那個姓云的小娘們收拾了,然后飛去浮羅峰幫師傅擋閃電才是。可如今因她一時心軟竟著了那娘們的道,弄得兩敗俱傷,想動都動不得。
轟隆聲中,有人過來蹲在她身邊說什麼。曲陵南轉頭看去,卻見畢璩以從未有過的溫和口吻,耐心地道:“師妹,莫要憂心,文始真人天縱奇材,此番定然得以順利渡劫,且我瓊華千百年來,能凝嬰者甚少,出一個都是門中大事。此刻掌門師尊定然親至浮羅峰為他護法,有他在不會有事。”
曲陵南啞聲問:“太,太師傅能替我師傅擋閃電麼?”
畢璩一愣,干巴巴道:“掌教師尊何等尊貴,怎可……”
“那有啥用,”小姑娘想搖頭,卻發覺一動就脖子疼,她呲牙咧嘴了一會方道,“我能替我師傅擋,可我動不了了。”
她只是平鋪直敘,可不知為何,畢璩卻聽得心頭酸楚。他嘆了口氣,在曲陵南身側盤坐,倆人首度不互相抬杠、不互相厭惡,安靜地共處了一會。此時空中密云重垂,云中隱隱電光閃爍,似在醞釀更為厲害的殺招。畢璩腦子里想的卻不是意中人云曉夢的臉,也不是小師妹的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