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她的模樣便宛若瞧一只擋路的牲畜,不能殺,卻不能不削去四肢,拔去獠牙,再飛起一腳,狠狠踢到塵埃里。
日光普照,萬物無不欣欣向榮,然此時此刻曲陵南心中卻慢慢燃起一陣怒意。雖說打架是要全力以赴,然輸贏之外,她并不對人心存惡念,存心要令他人丹田盡毀,修為盡喪。自己與這娘們素昧平生,無冤無仇,兩人唯一一點不愉快,不過是適才在畢師兄跟前對她說了兩句不那麼合適的話語,可自己已致歉,且瞧在畢璩面上,火球快擊中她的那一刻,自己還想把火球拉回來。
可她卻想一舉將自己踩扁,毀了自己修煉的根本,她要自己此后再不能修煉,再做不得瓊華派文始真人的徒兒。
不過一場輸贏皆可的比試。
小姑娘心中怒意漸重,經脈中無數金色光點漸漸顯露,四肢百骸間宛若火燒,燒得她恨不得大喊一聲,將這股炙熱排散出去,氣血翻涌之間,對面的云曉夢笑容無比嫌惡,小姑娘恍惚之間,只覺云曉夢化作生平所見種種忿恨怨懟憎惡之對象。她腦子一片空白,眼前一片血紅,耳中聽聞的皆是種種嘲諷譏笑怒罵之聲。
曲陵南吐出一口鮮血,跌跌撞撞地爬起,面無表情,一步一步慢騰騰地朝云曉夢走去,她此時已聽不見周圍的聲音,渾身上下火燒火炙,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這個女人揍扁,揍到她再也笑不出來。
離得近了,云曉夢眼中的輕蔑再無疑惑,曲陵南握緊拳頭,依稀仿佛聽見她在言不由衷說什麼“抱歉下手無狀,我這有家傳高階療傷靈丹,聊表歉意”之流的廢話,她晃了晃腦袋,將這煩人聲音甩開。
慢慢舉起拳頭,一躍而起,猛撲過去。
云曉夢臉色一變,運起“風馳法訣”,風刃片片翻飛流轉。曲陵南此番卻再無顧忌,左掌橫推,三昧真火洶涌噴出,飛快輪轉,結成火光漩渦,將那風刃盡數套住,曲陵南眼中冰冷,左手又一收緊,火光瞬間將風刃壓碎焚盡。
這一手不單云曉夢看得目瞪口呆,便是場上諸位高階修士也是面露詫異,更別提諸位練氣期小弟子一片嘩然。云曉夢尖叫一聲,顧不得儀態,雙手翻轉,全身靈力盡皆化作風刃,凝成一把利刃破空而去。曲陵南面不改色,不避不讓,雙掌平推,無數虛實相間的劍影繞了上去。眾人直覺叮當之聲不絕于耳,空中劍影閃動不休,曲陵南大喝一聲,左手再使駁火術,三昧真火噴了過去,緩緩將云曉夢的利刃寸寸燒毀。
云曉夢臉色煞白,拼命催動靈力,卻在這般壓倒性的威勢之下節節敗退。待到風刃被焚燒殆盡一刻,眼前劍影已撲到,云曉夢舉臂去擋,卻擋了個空,忽覺左邊一涼,這才驚覺適才是虛劍,眼前的才是實劍,她慌忙一避,嗤一聲響,精心梳理的斜云鬢整個被削了下來。
她再驕傲自矜,機關算盡,也不過長于名門正派的花季女子,何嘗真正面對生死之危,這下真正怕了起來,尖叫道:“住手,住手,我認輸了,住手!”
曲陵南此時的拳頭卻已砸到,砰的一下將她左臉打歪。小姑娘左右開弓,瞬間一連狠揍了她七八下,招招中臉,立即打得她一張俏臉宛若開了醬油鋪子,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每打一下,曲陵南就覺得心里的憋悶憤怒少了一分,她打得高興,索性撲過去,騎在她連連揮拳。突然之間,一股強大的沖力自一旁襲來,小姑娘淬不及防,被推倒到一旁,眼前人影一閃,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擊到臉上。
她神智清楚了些,卻見畢璩站在跟前,目光冰冷,口氣嚴厲道:“陵南,云師妹已然認輸,你卻仍然不依不饒,這般睚眥必報,心胸狹窄,這段時日的瓊華經都白讀了麼?!”
這一巴掌清脆響亮,不僅令曲陵南恢復神智,也令場上眾人自適才一場惡斗中如夢初醒。
神智一復蘇,小姑娘身上那股古怪蠻橫的氣息頓時宛若失卻指引,于經脈當中亂闖亂撞,頃刻間令她臉上青紅不定,頃刻間疼得呼吸艱難,眼前發黑。不僅如此,適才打斗所受的種種傷痛,以被“風馳法訣”所傷最重,肺部以下丹田以內之裂痛不可言狀,體內宛若有一把鋒利卷刀正飛速凌遲,刀刃過處,便是想大聲呻吟也不能夠,拼盡全力,也不過是讓自己別因太疼而渾身發抖而已。
曲陵南栽倒在地,哇地一口血噴了出來。相比之下,畢璩那一巴掌所帶來的臉頰痛感微乎其微,小姑娘此刻半邊臉貼著地面,雙目勉力朝上睜大,她從未試過于此姿勢仰望過瓊華派的藍天白云,這里靈氣充沛,萬物欣欣向榮,仙鶴翩然妙曼,靈獸悠然自在,所見之物,無不生機盎然,自得其樂。
小姑娘來這里這麼久了,知道此刻方真正覺著,這里其實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