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兄為何要心疼?他又不是只重皮相的淺薄之人!”小姑娘白了云埔童子一眼,踏前一步,振振有詞道,“畢師兄,你讓我賠禮可有些不妥,門規有曰,我瓊華弟子連枝同氣,與外客前需不卑不亢,進退有據,瓊華經又有曰,心存疑慮,當破釜沉舟,一探究竟,我確實不知這位女修輩分為何,此乃疑慮,我不知便問,此乃一探究竟,我問你而非問旁人,此乃連枝同氣,便是我問得不妥,也該跟你賠禮,怎的反要跟旁人道歉?”
她偏頭瞥了云埔童子一眼,困惑問道:“再則說了,師兄你喜歡的,不是那邊那位大姐麼?”
一言既出,幾個人都被噎住。
曲陵南想了想,對著畢璩做了個揖,無奈道:“算了,畢師兄,就當我有錯,雖然我不曉得哪里做錯,反正你不高興,做師妹的不管因果,先給你陪個禮也無妨,只是這賠禮之事只能對你,不能對他人,不然咱們可就不是不卑不亢,而是又卑又亢,簡直有違門規。”
云埔童子嘻嘻笑插嘴:“沒錯沒錯,畢師侄受了這禮,就莫要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云曉夢含淚泣道:“畢師兄,原來你心有所屬,又何苦來招惹我……”
畢璩急得臉紅耳赤,忙道:“云師妹,我沒有,哎你別聽我師妹胡扯……”
云曉夢淚珠打轉,似不堪受辱,掩面轉身就奔。
畢璩有心追去,卻踏出一步后便收住腳,他猛然醒悟到此乃大庭廣眾,他作為東道主,實在不好太過唐突。只是此時被曲陵南氣得夠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轉頭訓道:“真是一派胡言!我,我何嘗看上他人?你出言不遜,我不過讓你陪個禮,你倒有這一大堆話等著,真是長進了你……”
“師兄你又錯了,”小姑娘一本正經道,“喜歡便是喜歡,與旁人何干?那位女修雖容貌不甚出眾,但即是師兄所愛,就定有過人之處,皮相本外在,芳華只一瞬,瓊華經上說的總是沒錯,太師傅注解,此乃紅粉骷髏,呃,這個詞我有點不懂,反正就是找漂亮的女修不實惠吧……”
畢璩怒問:“陵南,你再這般亂傳謠言,毀壞我名譽,休怪我不客氣!”
曲陵南嚇了一跳,眨眨眼,傻乎乎問:“啊?那個女修不是你喜歡的?”
她手指一指,畢璩回頭一看,正見那歲數不小的女修,畢璩沖上去一把將她的手抓了下來,壓低嗓音焦急地罵:“你想死也別拖我下水,那是禹余城本次率弟子而來的長老左元清,好大膽子你敢胡亂編排她。”
“啊?她很厲害嗎?”
“金丹中期女修,放眼整個玄武大陸都少見,你說厲害不厲害?”畢璩一巴掌拍她腦袋上,“胡說八道也看看對象是誰,你知不知道就你剛剛編排那些,左元清長老就能跟我瓊華派反目!”
曲陵南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子打轉,一下瞥到想溜的云埔童子,一把竄過去將他揪住罵:“小童子你又騙我!”
云埔金丹初期修為,然此刻在自己師侄跟前卻不敢妄動,只嬉皮笑臉道:“那什麼,我只說是那堆女的中的一個,又沒說具體是哪個,你自己會錯意,與我何干?”
曲陵南二話沒說,手掌一轉,一團三昧真火迎面就彈了過去。云埔童子笑嘻嘻地側身避過,手一揚,一個小巧爐鼎張開,將那團火收了進去,隨即道:“是你自己笨,我剛剛都告訴你了,你師兄喜歡的是那個嘴甜的美人,嘿你非不信,這回好了,把你師兄的心上人都氣跑了。”
曲陵南萬分抱歉,轉身走到畢璩跟前,認認真真行了一個表達歉意的禮,道:“畢師兄,對不住了,我不曉得那個才是……”
畢璩皺眉道:“你跟我道歉不著,你對不住的是云師妹,等下隨我去賠禮。”
這回曲陵南不敢瞎掰那些個歪理了,忙點頭稱是。
云埔童子幸災樂禍,蹦蹦跳跳嘮叨了許多“畢璩姻緣因你斷”,“日后他孤家寡人都是你的錯”之類的話,弄得小姑娘越發愧疚。她乖乖跟著畢璩走向禹余城女修們所住客舍,巧得很,云曉夢并未走遠,就在客舍之后院落內,對著大樹,似乎仍在傷心。
畢璩更加心疼,上前柔聲道:“云師妹,適才真個對不住了,陵南口無遮攔,胡言亂語,說的話沒一句真,你別生氣了好嗎。”
云曉夢回頭,梨花帶雨,目光幽怨,斜斜一瞥,直瞧得人三魂沒了七魄。曲陵南一旁瞧得大為好奇,深感此女真乃平生所見哭得最好看的女人,以前她在傅府后院見著傅季和的那些個姨太太,加起來哭個十天半月都比不上云曉夢一根手指頭。瞧瞧畢璩看得眼睛發呆,就知道這一眼有多夠味,曲陵南一邊在心里暗自評點,一邊想起自家娘親,娘親雖比云曉夢貌美,可大抵做不出這等風韻,她連哭哭啼啼都太直白,哭的都是苦。
可真正會哭的女人,哭的都是如何去掉那個苦。
曲陵南嘆了口氣,聽見自家師兄說道:“陵南被我教訓了,現下已知曉自己有錯,我特地讓她過來陪個不是,小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