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璩臉色一變,退后半步,冷冷地道:“我適才可沒真正出招,你若以為這下偷襲成功,那你就大錯特錯。”
“我知道。”小姑娘一手持劍,一手團著個火球,點頭同意道,“你修為遠高于我,我便是偷襲也不能成功。”
“那就不要不自量力,把你的玩具收起來吧!”畢璩冷聲道,“門規中禁制同門私下毆斗,自相殘殺,你不要以身試法!”
“師兄,你怎會這般輕敵?”小姑娘嘖嘖搖頭,一轉火球,那火焰驟然升高,呼哧一聲沖畢璩直撲過去,三昧真火威力非同小可,卻與駕馭者修為高低無關,畢璩驟然之下舉手連換三種防御術皆擋不住,逼得他就要亮出法器來。可就在火舌要舔上他眉毛前一刻,小姑娘嗖的一下將火焰收起,背著手看他,神情嚴肅道:“我昔日在山野中打獵,便是一只兔子,一只母鹿,在未死透前皆有反撲一口的可能,何況我這樣的大活人?師兄,打我是打不過你,可要論拼命,你拼不過我。”
她抬眼看他,認真問:“還打麼?”
畢璩皺眉不語,終于收起防御術,冷冷道:“冥頑不靈,若非師尊吩咐,你當我樂意來為你傳授瓊華真經?”
曲陵南點點頭:“我懂,你不喜歡的不是我,而是不喜歡像我這樣的人,也能進瓊華派,還做得內門弟子。”
畢璩臉色一變。
“你心中定然覺著瓊華派千好萬好,放眼天下,再無比這里更好的去處,是也不是?”小姑娘好奇地問。
畢璩傲然道:“我瓊華本就是這玄武大陸唯一的道學正宗,每個瓊華弟子,對此都深以為榮。”
“那就難怪了,”曲陵南搖頭嘆道,“你就跟我娘似的,我娘沒死前,也覺著我爹是世上唯一的好郎君,上天入地,再無第二個人能與之相提并論。她生了我后處處看我不夠好,深覺對不住我爹,可惜啊,她便是再怎麼不滿,我也是她親生的孩兒,這點誰也改不了。”
畢璩瞥了眼小姑娘,她一臉天真燦漫,似乎全然不知曉她正講述的,卻是俗世間母不慈的大哀,畢璩再不喜她,也萬萬做不成對個稚齡幼女出言譏諷。
“師兄你也是一樣的,”曲陵南睜大眼睛認真告訴他,“無論你再怎麼看我不順眼,我也已然是我師傅的徒兒,太師傅的徒孫,你的師妹,這點也是改不了的。”
畢璩怒氣上涌,想也不想就要出言譏諷,可話到嘴邊,忽而覺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祭出戒髕,道理上雖冠冕堂皇,然私心里,也未嘗沒有教訓一下這個野丫頭的念頭。
可教訓了又如何?她說得沒錯,她已然是瓊華弟子,他已然是她的師兄。
文始真人天縱奇材,他若出關,便是元嬰修士,曲陵南作為元嬰修士的首席弟子,屆時風光無限不可名狀,到那時候,只要她不太丟人,誰會去管她資質如何,當初進瓊華派時合不合規矩呢?
畢璩恍然間,聽見小姑娘清清脆脆的聲音還在耳畔道:“你要打我,我就得揍你,你肯定要還手,咱們打著打著就得動真格的。可問題是,這樣打來打去不麻煩麼,畢師兄,你不如待我好些罷,這樣你方便,我也方便……”
“你……”畢璩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頭回認真看著小姑娘的眼睛,耐心道:“文始真人收你為徒確實是壞了門規,日后你遭人非議,遭人嫉恨都是免不了的,你是沒錯,然你身處這個位置,若無相應的本事與之匹配,那就是你的大錯。
這幾日你在講經堂也見過了,我瓊華內門弟子,哪個不是天資出眾,儀態大方?莫說《瓊華經》了,便是藏書閣,各峰各門如此多的心法口訣,這些人哪個不是涉獵廣泛,哪個沒有求知若渴?陵南師妹,你是主峰一脈的弟子,自來主峰弟子就是要比門派中其他弟子更為優秀,你師傅更是千百年來瓊華弟子第一人。你若連一本《瓊華經》都背不完,如何自稱為我主峰弟子?”
曲陵南聽得一愣,問:“說來說去,還是我錯了?”
“我也有錯,”畢璩嘆了口氣,“我求成心切,對你過嚴。罷了,往后,我將戒髕放起,可你若半個月之期仍背不完,那就別怪我新帳舊賬一塊算,如何?”
這個好,曲陵南忙點頭,又問:“咱們這算和解了?”
畢璩輕輕一笑,道:“本來無舊怨,何來和解一說。背書。”
“好嘞。”
背了半個月,曲陵南堪堪將《瓊華經》背了下來。待涵虛真君心血來潮時檢驗,小姑娘背得雖不算流暢自若,然也不算磕磕巴巴。師尊大人向來寬和,當下一揮手,賞了一件女修穿的低階法衣,小姑娘便算是過了關,還領了新衣裳,當下歡天喜地自去不提。
只可惜安生日子沒過夠幾天,曲陵南在講經堂那邊又遇上麻煩。
講經堂坐落于瓊華山西北峰一處恬靜秀雅的山谷,谷中馴養有溫順靈獸若干,花開遍地,時時如春。此處乃瓊華派內門練氣期弟子聚合教習之所,這些弟子目前雖只練氣期修為,然個個或天資卓越,或出身顯赫,不然也不會一來便被門派選作內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