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陵南知道自己闖禍了,她趕忙退到一旁,只見畢璩師兄手指連做幾下復雜法訣,口中一喝,憑空的一陣傾盆大雨便朝那團火澆了過去。那雨下得也怪,只罩住著火的花樹上頭,其余地方一點也不受影響。
可惜雨下得雖大,火勢卻絲毫不減。
“竟然是三昧真火?此處怎會無緣無故有三昧真火?”右邊的修士詫異地沖口而出,隨即道:“畢師侄住手,你的御雨術不管用,且退一旁。”
“是。”
那修士手一抬,一個銅鈸憑空而起,滴溜溜地越轉越快,越變越大,牢牢罩住那火樹,隨即銅鈸下壓,只聽得咔嚓數聲脆響,那火焰竟被慢慢納入缽內,轟隆一聲過后,銅鈸重重落在地上,將花樹殘肢壓個粉碎,而那古里古怪的一場大火,也終于被消弭于無形。
畢璩神情恭敬,拱手似乎想贊譽那修士什麼,被修士抬手悄然打斷,曲陵南忽而有種不妙的預感,眼前這個人,怕是不會輕易放過她闖的這個禍了。
可問題是,她連這火怎麼燒起來的都莫名其妙啊。
小姑娘正待悄悄兒后撤,腿還沒退兩步,就覺眼前一花,衣領一緊,整個人被那修士提溜了起來,隨即不顧她的掙扎,又一把將重重她丟到地上。
那修士拍拍手,淡淡地問道:“你瓊華派收內門弟子幾時如此隨意?只練氣期一層便可入住主峰?”
他居高臨下地瞥了曲陵南一眼,冷漠地道:“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隨意開啟丹爐,盜取三昧真火。原來我孤陋寡聞,貴派寵愛一個小弟子,竟然寵愛到任由她放火燒主殿玩兒的地步?”
畢璩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咬牙躬身道:“道君明鑒,我這小師妹進門派不過一日,便是這院落都未必熟悉,便是讓她去盜取三昧真火,想必她也不曉得去哪盜。
想是人小頑皮,不知輕重,隨意開啟長輩賜下的法器而已,縱然有錯,也錯在我這掌事大弟子有負掌教囑托,沒能照看好她罷了,今日之事幸得道君施加援手,畢璩銘感于心,請受我一禮。”
他說罷便長長做了個揖,那修士坦然受之,也不謙虛兩句,只是收了地上的銅鈸,傲然道:“你們愛如何管教弟子與我何干?我來貴派打擾已久,如此便告辭了。”
“待我安排兩名弟子送您出山。”
修士頷首道:“有勞。”
那修士原本抬腳待走,忽而想到什麼,轉頭目光如劍,瞥了小姑娘幾眼,曲陵南此刻真正是蓬頭垢臉,衣衫不整,揉著鼻頭正想打噴嚏,被他冷冷一瞧,不覺吞了吞口水。
修士皺眉,嫌惡神色頓時占了上風,他轉身,招出飛劍,一躍而上,嗖的一聲直飛主殿前方而去。
畢璩待他一走,臉上的笑便收了起來,轉頭瞪了小姑娘一眼,卻見她如此狼狽,待出口的訓斥終究沒說,只哼了一聲,冷聲道:“此事我定當稟報掌門師尊,你做好挨罰的準備吧。”
曲陵南低著頭不敢吱聲,那麼漂亮一棵花樹被燒掉,不用旁人說,她也曉得此番是闖禍了。
闖禍了就得挨罰,天經地義,只盼別罰得太狠就好。
曲陵南嘆了口氣。
啪的一聲,一個包裹扔到她腳下,曲陵南詫異地抬起頭,卻見畢璩沒好色地道:“這是你本月供給及內門弟子玉牌,我替你領了,往后每月朔日,自己去經世堂領!”
曲陵南抱起包袱,摸了摸,里頭是新衣裳和幾個瓶子,還有一塊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一瞧,是塊玉牌。
“這玩意你也有麼?”曲陵南問。
“當然,”畢璩拍了拍腰間,“此乃你行走門派的身份憑證,注入你的靈力,掛于腰上,不可取下。”
“要丟了咋辦?”小姑娘不放心地道,“這牌子值錢喲,被偷了咋辦?”
畢璩皺眉,不耐地道:“有你的靈力在上面,旁人偷了也無用。”
曲陵南點點頭,她本想提醒畢璩,世上的偷兒偷玉牌可不是為了自己用,可見他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模樣,心知再羅嗦下去只怕他要更不高興。她難得不直抒己見,抱著包袱問:“師兄,那個,多謝你剛剛在那個兇道人面前幫我說話。”
畢璩正色道:“我瓊華上下同氣連枝,于外人跟前自當互相維護,斷不可做手足相殘之事,此乃門規所定,我不過依規矩而行。”
他想了想,有些煩,冷冰冰道:“你別想多了!”
曲陵南一聽就釋然了,點頭笑道:“嗯,我一點多的都沒想。原來這便是門規啊,那還是挺不賴,放心吧畢師兄,下回有旁個門派的人揍你,我定替你揍回便是。”
畢璩做事向來照足規矩,他會在外人面前言辭回護曲陵南,但轉頭卻也要依著門規,將擅自毀壞門派公物的曲陵南帶到主峰偏殿聽候發落。
他原本亦可選擇將曲陵南帶至戒律堂聽從長老處置,然不知為何,一見曲陵南瘦小狼狽的模樣,卻到底沒硬下心腸將她送到鐵面無私的戒律長老那,而是鼓了勇氣,用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去叨嘮掌門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