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出息的就剩你們兩個,可你們看看自己,老大不小了,卻仍然學不會同門手足為何意。玉蟾,你師弟此番內傷不愈,修為大跌,你不幫襯便罷,如何能落井下石?你捫心自問,若傳出去,我涵虛一脈親傳弟子如此不堪,這主殿之位咱們還有沒有臉繼續呆著?”
玉蟾真人面露愧色,道:“弟子錯了。”
“孚琛,你莫以為師傅不知道你干的好事。”涵虛真君話鋒一轉,嚴厲道,“你自來持才自傲,目下無塵,同門師兄你可曾真心敬重過一分一毫?莫要以為火系單靈根便如何了不得,修行一門,修的是品性道心,修的是天地感悟,你自己想想,這百十年來遲遲無法金丹大成,焉知不是你素日心性高傲所致?怎的,你莫不是想從我瓊華最年輕的金丹修士變成最老資格的金丹修士?”
孚琛如遭雷擊,面色大變,俯首道:“弟子,錯了。”
“都給我回去閉關反省,一年不得出峰!”
“是。”
玉蟾真人沒再多說,帶了弟子行禮完畢后便御劍離開,孚琛還呆在原地,試探著道:“師傅,那我的徒兒……”
“好好的女娃兒給你帶著也得被你教壞!”涵虛真君沒好氣地道,“留在我這,就從普通內門弟子做起,你莫以為門規戒律都是說著玩的,哪天你壞了規矩,戒律堂的長老找上門,師傅定然不會管!”
孚琛低下頭不語,轉頭看了自己徒兒一眼,欲言又止。
“罷了,”涵虛真君伸手摸了摸曲陵南的頭發,溫言道,“小丫頭,先跟著太師傅吧,你師傅有傷,又要沖擊元嬰,沒功夫照料你,修門一途許多事,我看孚琛也是亂教一通,你都需從頭學起……”
曲陵南看著自己師傅,問道:“師傅,我留這,那誰照顧你哇?”
孚琛笑了笑,道:“跟在太師傅身旁是你的福氣。”
“那我也不用給你收集紅珠子啦?”
“嗯,不用了。門派中有的是靈丹妙藥。”
曲陵南說不出自己是失望還是輕松,她又轉頭看向涵虛真君,問:“這對我師傅身子康復更好麼?”
涵虛真君點了點頭。
“那成啊,”曲陵南茫茫然地點點頭,“那我便留著吧,這邊也挺美的,對了,太師傅管飯不?”
涵虛真君笑了,道:“放心,你與主峰一應內門弟子待遇相等,每月領的丹藥、靈石、符紙等物也一般無二。”
曲陵南不放心又問:“也有睡的床,蓋的被褥不曾?”
涵虛真君自這兩句話里,忽而明白了眼前的小女娃說不出的憂慮與不舍,他自來性情溫和,加之又偏愛孚琛,對孚琛收的弟子驟添三分憐愛,點頭道:“太師傅說了算,給你最好的屋子,最軟的床。”
孚琛忙替她道:“如此有勞師傅了。”
“等等,”涵虛真君自袖底掏出一個精致的蒲團并一個玉瓶,遞過去道,“此乃昆侖之巔的靈玉所致,內布有高階聚靈陣,瓶子里是難得的凝嬰丹,于你沖階有助,拿著。”
孚琛接過,半響才啞聲道:“多謝師傅。”
“謝什麼,你一進這里又是佯裝傷重不堪,又是佯裝被師兄欺負得無還手之力,連徒兒都用上了,為師要還不明白你一番苦心,豈不白白教了你這麼多年?”涵虛真君瞪著他。
孚琛難得老臉略紅,喃喃地道:“原來師傅你都知道……”
“我要不知道,你個兔崽子不是得樂死?”涵虛真君笑罵了一句,道,“快去吧,早日閉關,早日為我瓊華多增一位元嬰修士。”
“是。”孚琛看了看一旁眼神茫然的小姑娘,心下一軟,道,“小南兒,師傅先走了,你可要好好聽太師傅的話。”
曲陵南呆呆地道:“嗯,師傅,你好好修煉。”
“嗯。”
“那回見。”
“好。”
孚琛抬腳欲走,忽而聽見小姑娘在他身后小聲地喊了聲:“師傅。”
孚琛轉過頭來,發覺小姑娘眼眶有些發紅,不太確定地問:“你,還來接我的吧?”
孚琛微微點了點頭。
“說話算話,”曲陵南狠狠吸了下鼻子,大聲道,“你若說話不算話,我就不要你做我師傅了,我拜別人為師去!”
孚琛聽了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也不生氣,反倒生出些不舍來,他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你是我的徒兒,跑不掉的。”
曲陵南目送她師傅御風而行,猶若斷線紙鳶般越飄越遠,直到看不見蹤影仍一動不動,腦子凍住了般,宛若大雪過后,寂寥空茫。她非愁腸郁結的性子,加之年紀尚小,離愁別緒也未能說個所以然來。
她模模糊糊地想,這一別,師傅暫時算不在了,沒人需她照料,沒人奚落取笑她,自然也沒人有那閑工夫敦促她該練青玄心法。
這可有些不大妙,就如一個人拔足狂奔了許久,忽而前方道路塌陷,一時間竟不知該進該退,進又進到哪?退又往何處退?林林種種,再度糾結成一團亂麻,捋也捋不順,解也解不開。
曲陵南忍不住嘆了口氣。
待她看夠了轉身,才發覺廣廈巨構般的瓊華主殿前,竟一個人也不剩。一眼望過去縱使是瓊樓玉宇,巍峨雄奇,然那玉石堆砌的欄桿華表,卻只覺說不出的冷意森森。
小姑娘微微皺眉,心忖這太師傅與師傅真是一脈相承的不靠譜,這麼錯眼不見,人都走得干干凈凈,她的吃喝睡臥都著落在哪也沒處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