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就是給你找個好夫婿。”孚琛搖頭笑道,“我修士之門無婚配一事,然自來有的是結成雙修道侶的,你放心,待你長大了,師傅會親自為你把關。我的徒兒,當萬人仰慕,只堪配絕頂凌云之人。”
曲陵南有些疑惑,不明白為何練好青玄心法與配人會扯上關系,她想起娘親的囑托,不甚放心這個愛妝模作樣的師傅,便問:“做道侶是不是要睡一塊?”
孚琛一頓,道:“估摸是要的。”
“我娘說了,一男一女睡一塊得三媒六聘,那個拜天地之類的,總之必須做很多麻煩事才行。”小姑娘振振有詞道,“不能說睡就睡的。”
孚琛腳下險些踉蹌,他頓了頓,方道:“放心,到那時,為師定不叫人欺負你便是。”
曲陵南好說歹說,她師傅皆萬般不情愿服下那顆她千辛萬苦取來的蟠哲魚獸丹,仿佛服下那玩意會令他頃刻中毒身亡似的,小姑娘暗地里皺了皺眉,心忖這師傅就是欠的,欠餓肚子,欠吃苦,欠受凍,欠受傷,欠這世間為衣食住行奔波勞碌的種種煩擾,因而諸多挑剔,嫌這嫌那。
對付這種人也簡單,放著他不管,扔一處干干脆脆關個十天半月,包管就老實了。
可她不敢。
不敢就只好找理由說服自己了,曲陵南心寬,轉念一想,天行不均,老天爺就是不公道,有些人生來注定無需受苦,有些人生來注定蠅營狗茍,這都是沒法子的事。
回到自己棲息的巖洞后,小姑娘比著她師傅的德性裝模作樣嘆了口氣,又覺得不像,呸了一聲,終究是不放心,眼前的師傅就跟她那個萬事不管,只耽于柔腸百結的娘親一般,你要放任不理,他們就能有本事把自己糟踐得不曉得成什麼樣。
算了,師傅身子骨不好,偏又愛窮講究,跟他一般見識不值當。
曲陵南嘆了口氣想,明兒個還是受累些,繼續下水找些兇獸,師傅不愛吃魚的,找些蟲子總行了吧。
可惜她打不過人臉蛇身的怪物,上回宰的那條,師傅接獸丹倒是接得挺爽快。
可惜她第二日下水再無好運,第三日、第四日接連著一無所獲,漫說魜偶蛇了,連蟠哲魚也見不著一條,水里頭仿佛被人攙進無數桶泥沙,渾濁得緊,越往深處游,越伸五指不見。曲陵南好不容易殺了一條說不上名的小魚,提溜了上岸給孚琛,哪知孚琛看都不看,她再欲勸說吃兩口,話還沒講,就被師傅一指頭掀翻了個跟頭。
曲陵南怒了,爬起來想說他,卻忽而想起這師傅就是毛病多,說也是白說,不覺搖了搖頭,轉身就走。
“站住,”孚琛冷聲問,“哪去啊?小丫頭,還敢給我臉色看了?”
曲陵南轉頭,忍了忍沒忍住:“師傅,我可不是給你臉色看,我是覺著跟你說不通。”
“你說都沒說,何以見得說不通?”
“這不明擺著的嗎?”曲陵南耐著性子同他講,“我曉得那魚大抵是不合您胃口,可這冰洞里頭能有這個不錯了,您再想講究,也得有講究的條件,這要什麼沒什麼的地方還非講究,這不瞎耗費工夫嗎?我看您就同我娘一樣……”
“孽徒!你膽敢將我比一凡人愚婦?”
曲陵南見勢不好,忙抱頭就跑,回頭笑嘻嘻沖孚琛道:“師傅,您別生氣,我保證明日下水潛深點,給您帶點好的吃還不行嗎?”
“滾!”
曲陵南趕緊腳底抹油跑遠,邊跑邊嘀咕,這個師傅誰說跟娘親不同了?明明就是一樣的心眼小,記性又好。
心眼小,容得下的事便少,記性好,百八十年前的事便能翻來覆去在心里過個千八百回不罷休。
顛過來倒過去的,小事也能念叨成大事。
也不嫌麻煩。
可正因為這樣,反倒讓她心中生出真心的親近。她自來只與這樣的人相處過,也慣了照料這樣的人,當初一個哭哭啼啼的娘親也沒見得難倒她,現如今多了個挑三揀四諸多嫌棄的師傅,小姑娘也沒覺得多大回事。
且有了師傅,似乎自爹娘死后沒想好做什麼的內心又重新找著奔頭,打殺兇獸,勤練法訣這等無趣之事,做起來也有了理由。
甚至連那遙不可及的升仙之途也并非那麼無聊,做個神仙最起碼的好處在于,想弄個什麼稀罕物把師傅的身子調養好嘍,也不再是這麼為難的事。
那便修煉吧。
曲陵南嚴肅地瞧了瞧自己的細胳膊細腿,伸出兩根手指頭,回憶孚琛做過的手勢,反手屈指,將靈力運至指尖,試圖點出一簇火苗來。
這是孚琛當初應承教她的“駁火術”,整個玄武大陸幾乎每個低端修士皆會的基礎小法術,攻擊力微弱,然耗靈力小,容易掌握,火焰噴出炫目耀眼,能給予初學者信心,故成為眾多修士初練法術之首選。然這一法術太過低級,其變幻出來之火質最是尋常不過,不僅無法煉丹淬器,更無法與地火真火等相提并論,故修士們多淺嘗輒止,隨著修為增加,接觸的法術選擇多,“駁火術”便多半被棄之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