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師傅你也身子骨不好嗎?”小姑娘同情心大增,頓時覺著這美貌師傅與自家美貌娘親差不多,十天中有八天要躺著歇息。原來那惡心蟲子的腦子是師傅的藥啊,要不是病得厲害,好人哪會自愿去吞那等腌臜玩意?
師傅也不容易哇。
幸好自己誤打誤撞來這,不然他一個人可怎麼辦?
她踏前兩步,認真道:“師傅,我會待你好的。”
她師傅忍不住眉心跳了跳,卻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道:“好,乖徒兒。”
“哪還有那大蟲子咧?”曲陵南挽起袖子,熱心地道,“把匕首還我,我給你現宰去。”
“這個不急,你過來,”她師傅朝她招招手,“為師先瞧瞧,你天賦如何。”
曲陵南走了過去,近距離聞見她師傅身上一股說不出的暖融融的淡香,直撲鼻端,就如冬日里往炭火爐內投入花瓣花餅一般,借著火的烘烤,那香氣熱熱鬧鬧,溫暖人心。當日娘親還在時,就愛做這些,燒一塊自己做的花餅,整個屋子都彌漫這等令人安定的香氣。曲陵南抬眼看她師傅,覺著這男子也沒第一次看那麼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了。那張難描難畫的臉,此刻瞧著,卻無咄咄逼人的凌然之氣,反倒有了三分真情實意的親和之感。
小姑娘眨了眨大眼睛,又悄悄地靠近她師傅半步,只見她師傅嘴角含笑,將手搭到她頭頂,突然間一股暖暖的氣息自頂而下,頃刻間游走四肢,她還未體味完,就覺頭頂一輕,她師傅已經收回了手。
“三靈根,不好不壞。”師傅道,“總算沒給我太丟人。”
曲陵南嘿嘿笑了笑。
“然你身上有些古怪。”師傅左右看她,問,“你可是自小力氣比人大,騰挪跳躍比人靈活?”
曲陵南道:“不曉得,我沒跟人比過。”
她師傅深深看著她,問:“你當日為何會吞下傴僂蟲丹后反能引氣入體?”
小姑娘想了想道:“就是覺著一會冷一會熱,最后冷與熱交匯了,我就醒了。”
師傅瞇眼問:“小家伙,你姓甚名誰,父母何人,家在何處?”
小姑娘心里忽而想起瘸子死前的囑咐,莫要讓人知曉自己姓曲,似乎姓曲對這些修士而言是了不得的大事。她雖懵懂,卻并非愚昧,娘親為何心心念念著傅季和,卻仍要帶著自己奔逃,恐怕與這曲姓也有說不出的干系。她一下山,遇著修士便被不分青紅皂白抓了走,這也全是姓曲惹的禍。
說不清為什麼,小姑娘心里就是不樂意這個看起來需要自己養的師傅,也要因為自己姓曲而生了旁的心思。
她能感覺到那塊瘸子給的玉佩貼身戴著,這東西自她進洞以來從未離身,瘸子曾道,此乃他家的傳家寶,戴著便無修士能查覺她身上的曲姓血脈。
那麼,師傅應當也沒察覺?
她雖下了決心養師傅,可沒將言聽計從,知無不言當成好徒兒必備品性。而姓曲于她無半點好處,卻將招惹無窮麻煩,于是小姑娘在這一瞬毅然決定,她再不告訴人自己姓什麼。
“我叫陵南。”曲陵南正視她師傅的眼睛,毫無愧疚地道,“我娘跟我爹沒成親,我爹不要我娘了,娘就抱著我跑到山野里,后來娘死了,我下山找爹,可爹也死了,我就莫名其妙來到這。
我不曉得我來的那個地方叫什麼,但我總有一天會回去的。”
她不知此時她師傅早已用神識將她全身籠罩住,他是金丹后期修為,據金丹大圓滿僅一步之遙,對這麼個修為低微的小丫頭,只要她聲調當中有一絲顫抖,抑或語速中有一絲遲疑,他都會立即知曉。只可惜,金丹后期的修士以往遇上的對手都太狡詐奸猾,且一個個好面子得很,斷無人會將自家父母私密之事相告他人,今兒個聽曲陵南這麼一說,她師傅已然信了七八分,且神識一掃之下,能發現曲陵南的經脈比一般人寬,心臟跳動比同齡的稚童要鏗鏘有力。修行界從來不乏天縱奇材,有他這等逆天的火系變異單靈根在前,曲陵南不過經脈寬闊,算得了什麼?
況且這也是好事,經脈寬闊,修為增進便順,早日進階,他收這個徒兒的價值才能早日體現。
她師傅頓時笑容加深,還好心地順手摸了摸小丫頭被燒得稀奇古怪的頭發,柔聲道:“可憐,入我修門,前事盡斷,莫要記掛凡塵俗務了,今后有師傅疼你。”
曲陵南點點頭,她沒人疼過,也不在意疼不疼這種事,她心里想著另一件事,于是問:“師傅,我叫陵南,你叫什麼呢?”
她師傅低笑道:“我俗家姓氏早拋身后,師尊喚我孚琛,金丹成后得道號文始真人,記住咯,以后出去若有人問你師傅是誰,你要回瓊華派文始真人。懂了嗎?”
曲陵南閉著眼,端坐在自家編的蒲團上,照著師傅教的法子心息相依,神氣合一,內息于丹田處冉冉升起,細若游絲,游走于經脈之中,雖不似大江奔騰,卻猶如涓涓小溪,潺潺而流,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