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懷疑過母親所說的話,懷疑過自己的身世。
我本可以派人去調查墨傾寒。
想知道他是否是我的親生父親,并不是一件難事。
但我并沒有這麼做。
我認定了,他就是罪魁禍首。
我開始瘋狂地計劃著復仇。
一開始,酒兒并不在我的復仇計劃之內。
但母親并不想放過她。
我復盤了我和酒兒之間的一切,才發現這一切的背后,都有雙手在助推。
而這雙手的主人,正是我的母親。
她將酒兒作為生辰禮送給我。
她放任我和酒兒越來越親近,卻又制造一種危機感。
我對酒兒的若即若離,折磨的是我自己。
而這些,母親自始至終都看在眼里。
長大后,我和酒兒第一次真正接觸,是因為她突然發瘋放了我的血,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正巧被路過的酒兒所救。
而當我跳出那個局,再去回憶那件事后,不禁懷疑,當真只是湊巧嗎?
酒兒和蕭熠琰相遇后,也是母親不斷在我耳邊說起,要給我找個妻子,她總是有意無意地透露出對酒兒的滿意。
我那時還真的以為,她對酒兒的態度變了。
在她不斷的言語暗示中,我甚至真的有過娶妻的念頭。
而萌發這種念頭的同時,我也對蕭熠琰生出了一絲嫉妒。
想通那些時后,我恍然大悟。
我怎麼就忘了,我這一身本事,都是母親教的啊。
論起操控人心的本事,母親是我的師父。
我一直以為,我是布棋人。
原來,局外有局。
我亦是母親手中的棋子。
同樣身在居中的我,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
我從未有過這般絕望的感覺。
我去質問母親。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母親無比溫柔地捧著我的臉,低頭埋在我耳邊森笑道。
“……那丫頭是墨傾寒的女兒。
“風兒,你這麼聰明,不用我明說,你也能猜到原因吧。”
確實,我能夠猜到。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母親才是那只黃雀。
我與酒兒同父異母。
她為了報復墨傾寒,將酒兒帶到無極門,將她培養成頂尖的殺手,要她弒父,要墨傾寒嘗嘗被親生女兒殺死的痛。
母親還要讓酒兒愛上我,再狠狠地逼瘋她。
這般殘忍的真相,如同一只爪子掐著我的脖子,令我窒息。
“風兒,我將你培養成女人們都會喜歡的那種男人,哪知,那丫頭對你一點都不動心,你說你多沒用啊,害得我的計劃沒法順利進行下去。
“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阻止你和她在一起吧,我是為了你好啊。
“你們是同一個父親所生,怎麼能在一起呢?只能她愛上你,你卻不能真的愛上她,娘得幫你斷了……”
我笑了。
笑母親的心狠手辣,也笑我的自以為是。
我被仇恨蒙了心,只想結束這荒唐的一切。
于是,我給他們下了千訣散。
我用解藥要挾酒兒跟我走。
我要她那四年都跟著我,為我殺人。
我要她和我一樣,背上罪孽,將來和我一起下到十八層烈獄,生生世世,苦難與共。
后來,一個人妄圖拯救她,幫她消除孽債的男人出現了。
那個人,名叫“姬錦瀾”……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番外,百里挽風篇完
那時,我分不清對酒兒是喜歡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
當我發現我對她的喜歡,都在母親的助推下形成,這讓我不愿,也不敢再喜歡。
她小時候那天真可愛的模樣,也在我的噩夢中變得猙獰可怖。
我已經一無所有,酒兒卻還想著回到蕭熠琰身邊。
我想拆散他們。
于是,我利用了姬錦瀾。
我早就知曉姬錦瀾的身世。
姬錦瀾有著一張和蕭熠琰非常相似的臉。
并且,他比蕭熠琰更加溫柔細致。
一方面,我要酒兒去刺殺他。
另一方面,我也想要姬錦瀾取代蕭熠琰在她心里的位置。
哪怕無法取代,也要分一杯羹。
姬錦瀾心懷仁愛,哪怕知曉酒兒的目的,也沒有揭穿她的刺客身份。
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死成全她,為她償還罪債。
他知道她殺過不少人,在他死之前,他夜以繼日地為她抄寫佛經和往生咒。
姬錦瀾死的那天,她的心情非常低落。
那天之后,她害怕見血。
我發現她曾去祭拜姬錦瀾。
月光之下,她站在他墳前,身影消瘦,有種說不出的孤寂。
我不知道她那時是不是喜歡上了姬錦瀾。
我曾親口問過她。
她卻只是冷笑著反問我。
“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這與你何干?”
她應該恨透了我。
我何嘗不是恨透了自己呢。
我恨我無法逆天改命。
我恨我是墨傾寒的兒子。
我更恨,我和她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我將我僅存的善念灌注在她身上,卻被告知,她是墨傾寒的女兒。
我回首過去,只覺得可笑又可悲。
我無數次想要殺了她,卻又下不了手。
我越來越控制不了我自己。
漸漸的,我變得像母親一樣陰晴不定。
我甚至會對她動手。
傷了她后,我又會無比后悔。
我會向她示好,不希望她恨我。
可她不像我。
我會原諒向我道歉的母親,她卻不會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