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卷起自己的袖子。
只見,他的胳膊上都是傷疤。
那觸目驚心的傷痕,就像蟲子,幾乎爬滿了。
“之前有人哄我救他,我幫了他。
“但他沒跑掉。
“師父逼問他,他還沒有受什麼皮肉苦,就把我給招了。”
得知這些傷疤的來由后,沐芷兮難免心生憐惜。
他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在封四郎構建的骷髏地獄中,用他難得僅有的善意,去做些力所能及的。
想必,他下了很大決心,才會幫那個人。
卻被那人毫不猶豫地出賣時,他該有多失望啊。
沐芷兮自知沒有立場責怪誰。
畢竟,她現在都自身難保了。
“姐姐,你也要哄騙我嗎。”少年像只乞求主人垂憐的小狗,濕漉漉的眸子,滿含期望地看著眼前人。
沐芷兮輕咬臉頰內側的軟肉,沉默了。
面對這麼一個單純的少年,她難以開口。
誠然,她是要離開這兒的。
少年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想法。
不等她回答,他便紅著臉問。
“姐姐,我喜歡你,你做我娘親好不好?”
沐芷兮當場愣怔。
少年依舊有一雙單純的眼睛。
但,那份單純之下,似乎隱藏著什麼。
她瞇了瞇眼,眸中拂過一道凜冽的寒光。
很多疑問縈繞在心頭。
比如。
他們下船時,不止一輛馬車等著。
封四郎有那麼多手下。
為何偏偏挑中這個小徒弟?
這一路上說不定就會發生什麼變故,有個武功高強的弟子在身邊,豈不是更加保險嗎?
又比如。
封四郎對他的信任,實在太過頭了。
當時在馬車里,這少年摸他臉的時候,他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抗拒。
如果不是關系非常親近的話,那種程度的肢體接觸,多少會覺得別扭。
一旦有了懷疑,沐芷兮就會往深了去想。
她看著面前的少年,驀地抓住他胳膊。
他胳膊上的傷痕,看著非常駭人,
“你這傷,是什麼時候弄的?”她故作關心狀。
少年當即回道,“好像是一年前。”
她的手指輕輕拂過傷疤。
這異樣的觸碰,令他渾身戰栗,面紅耳赤。
沐芷兮看破不說破。
這傷疤,明顯有好幾年了。
她猜到一種可能,卻寧可那猜測不成立。
少年郎并不知曉她的心情變化。
見她凝眉深思,以為她在害怕。
“我會給你用好多麻沸散,到時候就沒那麼痛了。”
“嗯。謝謝你,小先生。”她沖他微微一笑,顛倒眾生的美,令人心動。
少年沒有把袖子放下來。
他試探著問道。
“你,還要看嗎?”
沐芷兮笑著搖搖頭,“不看了。”
他將袖子拉平,低著頭道。
“其實,其實也沒那麼痛……對了,你喜歡吃糖葫蘆嗎?小姑娘都愛吃糖葫蘆,我可以在你死之前給你買。”
沐芷兮:??
他這話說得,她完全期待不起來啊。
“死之前嗎?”她澀澀的笑了。
少年抓了抓發紅的耳朵,“如果你愛吃,你死后,我也可以給你燒。”
沐芷兮笑了。
“如果我不想死呢。”
少年看著她那張絕美的臉龐,心口發悶。
“對不起,我、我只能給你買糖葫蘆……”
沐芷兮倒也不指望他愿意幫自己逃跑。
待在這兒,她也沒那麼害怕。
兩人剛說了會兒話,外面就有人進來了。
她們是封四郎派來的女弟子。
精心伺候著她洗漱,為她換了一套衣裳,然后就帶著她去了別處。
少年站在門外,看到她們出來,他便走到沐芷兮面前,一臉歉疚地安慰他。
“你別怕,師母她……她很好的。”
沐芷兮沖他莞爾一笑。
“多謝你。”
……
見到封四郎那位夫人時。
沐芷兮才意識到,那少年為何要特意跟她說“別怕”。
她完全沒有想到,封夫人會是那副模樣。
即便是大白天,房間里也很暗。
門窗緊閉。
床邊點著蠟燭。
一個全身上下包裹著繃帶的女人,唯獨露出一雙眼睛,正側著頭,直勾勾地看著她。
封四郎坐在床邊,手里還端著藥碗。
“這就是我夫人。
“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
“每天都需要上藥。
“頭發也長不出來了……”
在白色的繃帶包裹下,封夫人看著不人不鬼,格外瘆人。
沐芷兮雙手微攥,神情恍惚。
女人緩緩開口,輕聲道:“四郎,我很喜歡。”
封四郎眼神溫柔。
“喜歡就好。很快,這張皮就是你的了。
“還有你那壞掉的心肝脾肺腎、你的腸子……我都給你換上最好的。”
這些話,任何一個正常人聽了,都會禁不住寒毛直立。
沐芷兮緊擰著眉頭,胃里一陣翻涌。
床上的封夫人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十分駭人,嗓子粗啞。
“四郎,我想看清楚些,讓她把衣服脫了,”
封四郎抬眼看向沐芷兮。
“脫了。”
沐芷兮眼底拂過一抹冷意。
“信不信,我現在就往身上劃一道口子。”
封夫人倒吸了口涼氣,“四郎,那是我的皮!”
“別著急,你等著,我跟她好好說。”
封四郎站起身,緩緩朝沐芷兮走來。
沐芷兮緊握著手,眸底泛著冷冽的光亮。
內力……已經完全恢復了。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見到蘇晉
封四郎在沐芷兮三尺外站定。
他自以為安全的距離,實則不然。
就在他剛要開口時,沐芷兮手中的碎石朝他的穴位彈射飛去。
幾乎只在一剎那,封四郎的身體就動不了了,他只能大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