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芷兮則回到了自己的寢宮——琉璃殿。
從早上忙到現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覺。
婢女翠柳頗有眼力見,早已將床褥整理好,伺候她更衣。
翠柳原本是蕭熠琰手底下的暗衛。
如今被派來貼身伺候她。
這丫頭年紀不大,心思卻很細膩。
最重要的是,武功高強。
她剛躺下,婢女便進來稟告。
“娘娘,楚姑娘求見。”
沐芷兮眼神微變。
楚姑娘,也就是楚嫣然。
當初,她是被他們送進宮的。
這些年一直在皇帝身邊,委曲求全。
老皇帝那麼多妃子,蕭熠琰登基后,唯獨對楚嫣然這個表妹開了恩,賜她江州封地,給了她郡主的稱號,保她后半輩子衣食無憂。
自從她回北燕,這還是頭一回重見楚嫣然。
眼前這個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的女子,看著就吃了不少苦。
“嫣然見過皇后娘娘。”楚嫣然行了個宮禮,眼圈烏黑。
沐芷兮紅唇微張,“免禮。此去江州,望郡主珍重。你與皇上是表兄妹,我們定然不會虧待于你。”
楚嫣然苦澀一笑。
“早已無家,去哪兒都是一樣的。嫣然是特意來與娘娘辭行的。今日一別,只怕,以后永不復相見了吧。”
說著,她又長嘆了口氣。
“娘娘能得皇上寵愛,何其幸也。”
楚嫣然的身上透著濃濃的憂傷。
蕭懷瑜曾是她背后的主人,是那個將她從死人堆中救出來,給了她光和希望的男人。
她從未見過主子的真面目,卻對他情根深種。
可就在今日,得皇上表兄的允準,她見到了蕭懷瑜。
那個被折磨得傷痕累累、滿口惡毒的男人,與她心目中的主子相差甚遠。
在她的想象中,主子應該是個溫文爾雅、氣質如蘭的君子。
他的字跡雋秀。
他的聲音溫潤。
總之,她深愛了十幾年的男人,不該是蕭懷瑜那樣。
她的夢,終究是支離破碎了。
沐芷兮清楚地看到,楚嫣然一顆清淚順著眼角滑落。
晚間,楚嫣然走了,聽說,除了幾套衣裳,她沒有帶走宮里的任何一樣東西。
但。
沐芷兮怎麼都沒有想到。
白天的相見,真的是最后一面。
晚膳時分,翠柳心事重重,幾次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沐芷兮本就沒什麼胃口,見翠柳如此,更加沒心思用膳。
她的語氣淡然疏離,透著股命令式的口吻。
翠柳的眉頭緊了緊,又平展開來,
“娘娘,方才宮外傳來消息,楚姑娘她……遇害了。”
沐芷兮目光一沉。
“怎麼死的?”
她問得輕描淡寫,心情卻無比沉重。
畢竟,她們白天才告了別,實在有些突然。
“尸體被發現的時候,死了不過半個時辰。全身上下都是傷,據仵作初步推斷,她是被生生折磨致死,腿骨斷裂,整張皮被活剝了下來……”
翠柳從前也殺過人,但她從未用過如此殘忍的手法。
是以,連她都覺得毛骨悚然。
她瞟了眼沐芷兮,卻見她格外平靜,甚至連一個多余的表情都沒有。
“此事,皇上知道了嗎。”她拿起筷子,漫不經心地夾起一塊魚肉,腦海中,是慘死的楚嫣然。
“皇上一直在御書房議事,只怕還未知曉。”
沐芷兮再次放下了筷子,目光決絕。
“一定要找到兇手。”
楚嫣然的死,絕不是意外。
那樣的死法,倒更像是嚴刑逼供。
半夜。
沐芷兮半夢半醒間,感覺身邊有人躺下。
那熟悉的氣息吸引著她,回身將那人抱住。
“弄醒你了?”蕭熠琰低沉的聲音透著股疲累,攬著她的肩膀,讓她枕著自己的胳膊。
沐芷兮往他懷里鉆,手攥著他的衣襟,聲音沙啞。
“好晚……我等了你許久。”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眼神溫柔,且含著幾分歉疚。
“今日事多,不知不覺就忙到了這麼晚。以后不必等我,乏了就歇息。”
“楚嫣然死了。”她話鋒一轉,感覺到蕭熠琰的身體一僵。
沉默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我已經讓人去查了。”
“楚嫣然是玄冥皇室遺孤,她的死,讓我很不安。那些害死她的人,極有可能是為了飛花令。”
“兮兒,別想太多,或許,只是一幫手段兇殘的匪盜。”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眼神流露出一抹深意。
沐芷兮點了點頭,“或許吧。”
然而,他們都清楚,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次日一早。
沐芷兮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弄醒。
天還未亮,蕭熠琰便起身了。
想到他昨晚回來得晚,有些心疼。
他現在是皇帝,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憑自己心情上早朝。
離開前,他俯首輕吻她的額頭,溫聲叮囑,“時辰還早,多睡會兒。”
沐芷兮不舍地拉住他的衣擺。
“今晚……早些回來。”
他拂去她面前的碎發,眼神溫柔寵溺,“好,我應下了。”
翠柳瞧見蕭熠琰出來,立馬恭敬行禮。
“奴婢恭送皇上。”
蕭熠琰忽然在她面前停下。
他目光冷峻,面色冷厲嚴肅。
翠柳小心翼翼地保持行禮姿勢,不敢抬頭。
那股無形的壓迫,令她頓覺窒息。
“宮外的事,無需事事都告知皇后,惹她煩心。”
他聲音壓得極低,語氣冷冽瘆人。
翠柳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
她十分畏懼,低聲回道。
“是。奴婢日后定謹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