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怡似乎也隱隱察覺到了不妥,她漸漸從財團中抽出身來,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家庭上。
于她而言,不管扮演哪種角色,只要她愿意,她都能得心應手,也自得其樂。
她退向幕后。
可她的退,只是他以為的退。
當他看著流言減少,把關注全放到財團的時候,他在兩個大項目上差點做錯決定,每次都有不錯的屬下言辭激烈地反駁他、提醒他,讓他認識到自己的失誤。
他慶幸自己有不錯的下屬,可這種慶幸沒過多久,他便發覺這兩人是蘇錦怡招進來的。
不止如此,凡是別有用心接近他的女人都在不知不覺間離開了,等他猛然想起來,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他這才真正明白,他的確是靠女人坐到的這個位置,只要蘇錦怡愿意,他可以一直坐,但若有一天她不愿意,他……
厲家的威脅全都不在了。
可厲擎蒼卻再度感覺到那種被掌控的窒息感。
他做起噩夢,他夢到自己的脖子被人狠狠掐住,掐得他喘不過氣來,一睜眼,是一臉漠然的蘇錦怡。
再一睜眼,卻是一臉擔憂的蘇錦怡。
他從夢中驚醒。
“做噩夢了?”
蘇錦怡開了燈,下床倒一杯清水給他。
厲擎蒼從床上坐起來,將水喝了,伸手將她撈進懷里抱著,整張臉都埋進她的頸間。
“沒事,只是個夢。”
她任由他抱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他擁緊她,頭抵著她,嗓音透著一股驚悸后的沙啞,“我夢到別人傳我父母是人間佳偶,聽說他們的故事浪漫得沒有一點聯姻的味道,但我卻是個私生子,他們最后也把臉全撕破了。”
“……”
“蘇錦怡。”他連名帶姓地喚她,從她頸間抬起頭來,雙手捧住她的臉,一雙眼睛有些猩紅地盯著她,“你能愛我多久?”
蘇錦怡疑惑地看著他,而后笑道,“你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嗎?”
“回答我。”
他死死盯著她。
看著他激動的樣子,蘇錦怡怔了怔,而后微笑著認真道,“我會愛你很久。”
“多久?”
他非要問個明白。
“嗯,愛到……”
蘇錦怡盯著他發紅的眼想了想,收斂起笑容,她朝他靠過去,輕輕吻在他冰涼的嘴唇,一字一字道,“愛到沼澤將你吞沒為止。”
其實,蘇錦怡什麼都感覺得到。
這一晚之后,她徹底撤了自己在財團安插的眼線,她安眼線不是為了控制些什麼,她只想讓他少走一彎路,讓一些不懷好意的人自動消失。
可他如果介意,她就撤掉。
她以為他會懂,她也不相信有她在,沼澤會將他吞沒。
畢竟他會為她擋下所有的悶棍,他會去教堂禱告幾個整夜,只為祈求她能生產順利,他會因為她不接電話,而放下手邊的事茫無頭緒地到處找她,他會陪著她和雪鹿做最無聊的游戲,困到極點也不去睡覺。
人間的悲喜與煙火真正體驗過,是很難舍下的。
可她沒有想到,有一天,厲擎蒼會拿著一幅煉獄眾生圖來試探她。
這幅畫再怎麼改,蘇錦怡也能認出自己的痕跡,她不怎麼記得自己是怎麼畫下的,但她第一次最直觀地知道厲擎蒼在忌憚她,甚至是恐懼她。
她微笑著把話輕輕帶過,涼意卻從腳心直躥頭顱。
她靜靜地看著他,第一次去想,他是真的愛她麼?如果愛她,怎麼會忌憚,怎麼會恐懼。
他該明白,這個世界唯一不會傷害他的,就是她。
是因為她有瘋子血?
他是不是覺得她這樣的人精神會不穩定,無法保證愛他一生一世,如果是這樣,她愿意去改變。
早已認命的蘇錦怡開始到處尋找方法治愈瘋子血。
瘋子血,她的原罪。
她原以為,只要治愈了瘋子血,他們就能回到從前。
她拼了命要找方法,可是連霍燁最后的辦法都失敗了,這讓她一度精神恍惚。
她看著厲擎蒼,她想,他越來越加倍加倍地對她好,是不是就只是怕她會對付他?他為什麼害怕,是他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什麼呢,不愛她?一直在利用她?
這樣的念頭幾乎困瘋了她。
她開始害怕,害怕自己要發病了,更害怕自己對厲擎蒼所有的懷疑不過是自己要發病了。
他們的感情開始出現裂痕。
她愛這個男人,卻又控制不住地去懷疑他的真實與否。
厲擎蒼在她眼中分裂成了兩個,一個抱著她說沒她該怎麼辦,一個拿著煉獄眾生圖試探她。
她根本不知道該拿他如何。
蘇錦怡甚至開始有預感,她覺得自己離發病不遠了。
可是,她懷了身孕,若她出事,這個孩子便也保不住。
她必須要做些什麼了。
在厲擎蒼出國的一段時間里,她帶著人在深夜悄無聲息地進入蘇家祠堂,秘密安排下一切。
她在蘇家祠堂里跪了一夜,回到帝都,在自己的臥室里寫下遺書。
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命運替她安排結局,她便安心養胎。
也正因為如此,那一天來臨的時候,蘇錦怡的心情竟格外平靜。
厲擎蒼為表示關心,這一胎,他請了專業的團隊到莊園里為她接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