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擎蒼輕描淡寫地說著。
她定定地看著他,他有些不自在地撇過頭,舔了舔唇,嗓音低沉,“別這麼看我,搞得我多可憐似的。”
“你恨他們嗎?”
蘇錦怡問他。
“恨?為什麼要恨,我和那女人相處也不過兩個星期,我得對她有多少感情麼?”
厲擎蒼聽著不禁輕笑一聲,人剖白得過分坦誠,“只是有些不甘罷了,我的人生成了旁人操縱的一顆棋子,偏偏我還活得自以為是。”
“……”
“我想改變,但棋子做久了,就很難做棋者。”
他過去從未認真讀書,再想從頭學,太難,而他,似乎也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他斗不過他的母親,也斗不過母親多年來精心培養的第四子厲擎舉。
他只能冷眼看著他們之間的差距,他什麼都懂,卻什麼都爭不上,這種無能為力像一只只蟲子在每一個夜晚都將他咬得遍體鱗傷。
蘇錦怡站在那里看著他,明明他還是笑著,可她卻看出了他眼睛深處的痛楚、掙扎,以及……無止無境的孤獨。
她在他面前蹲下來,抬頭注視著他。
遠處的馬路上傳來喇叭聲。
是厲擎蒼的助手催他該走了。
厲擎蒼低眸看她,勾唇,“真不跟我走?”
蘇錦怡搖了搖頭,“我告訴過你的,我有病,我還有家里定下的婚約,我走是背叛蘇家。”
該爭取的都已經爭取過。
他待在這的時間也夠長了。
厲擎蒼低眼凝視著面前這張文靜美麗的臉,抬手撫向她的臉,她的皮膚就像是一塊上好的白玉,溫潤無暇。
指尖尚未觸及到,他修長好看的手突然一彎,掐住了她的喉嚨。
“……”
蘇錦怡沒動,只沉默地盯著他。
她的脖子太細,細得仿佛他只要輕輕一握就會斷掉。
厲擎蒼盯著她,眼底掠過一抹狠意,“這些話是我的老底,你要是說出去,會毀掉我現有的一切。”
“……”
蘇錦怡還是沒動,連掙扎一下都沒有,只是靜靜地盯著他。
如果他真想殺她,就不會告訴她。
他說這些,不過是做最后的賭,賭她會不會對他的故事生出心疼,從而跟他離開。
在她的注視下,厲擎蒼敗了,他松開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視線落在她的唇上,猛地朝她低下頭。
蘇錦怡一驚,急忙閃躲。
但他的唇并未落下,他停在她的嘴唇上方,一雙眼又深又暗地盯著她,低喃一聲,“蘇錦怡,你心真夠硬的。”
他的呼吸灼燙,仿佛夾著心痛。
“……”
“不碰你了,有婚約的蘇家小姐。”
他低笑著松開手,“不跟我走說不定對你是好事,過些年我要還活著的話,再來看你。”
說完,他便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離開。
頭也不回。
她從地上站起來,注視著他的背影,像是知道她在看,厲擎蒼抬起手揮了揮,灑脫以作告別。
可不知道為什麼,蘇錦怡想起的是他那一次落水,她下水救他時,他在水下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
厲擎蒼離開后,蘇錦怡的生活并沒有什麼改變。
她還是會坐在房間里看書看一整天,也會好好看自己養的薔薇,偶爾溜出去在周邊轉兩圈,只是那木屋她不怎麼去了,一去,她就會想到那個看著玩世不恭,眼睛里卻藏著痛苦的男人。
漸漸的,蘇錦怡就不怎麼想起這個人了,到后來,好些天也不會想起一次。
她以為,她的一輩子也會這麼平淡地過去。
直到有一天,她在電視上看到一個新聞,新聞畫面中,厲家幾兄弟正在參加一個宴會,和他容貌有些相像的兄弟們和旁人侃侃而談,拍肩搭背、推杯換盞。
只有他,他斜靠在窗邊抽煙,唇角像勾著弧度,又像沒有,煙氣繚過他漫不經心的臉,他看著窗外,似乎,所有的悲喜與他無關。
驀地,他兄弟喊他,他掐了煙,笑著走過去,端起酒瓶滿桌倒酒,服務著他們。
旁人欣然接受,仿佛他生來就是伺候他們的。
整個畫面在新聞中不過播了三、四秒,卻在蘇錦怡的腦海里停了一夜。
第二天,霍燁給她帶來新弄到的薔薇種子。
霍燁是蘇家給她選定的人。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霍燁話不多,但對她很好,向來讓著她,也慣著她。
嚴格意義上來說,兩人的感情很不錯。
湖邊的木屋她要,霍燁便偷偷為她搭;霍燁做錯事挨罰,她便頂著未來兒媳的名頭去霍家求情。
可兩人也僅限于此,哪怕是十幾歲感情最朦朧的時候,兩人也沒私下里拉個手看個星星什麼的,倒是一起偷過爺爺的酒喝。
“霍燁,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不避世,你會做什麼?”
她站在屋子里,趴在窗口上看他。
“沒想過。”
霍燁蹲在她的窗口下方挑選種子。
蘇錦怡冒出一點頭去看他,“那你是不是也沒想過要是不娶我會怎樣?”
聞言,霍燁挑種子的動作一頓,擰眉看她,“你想嫁給別人?可以,但不能是外面的人。”
她和厲擎蒼的認識,他一直知道。
“為什麼?”
蘇錦怡看他問得一針見血,不由得疑惑。
“這里和你年紀般配的也有,你可以挑,我們受蘇家的教育長大,我們知道怎麼照顧你,外面的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