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老太太再沒睜開眼。
“我把糖拿過來了,您嘗嘗看。”
楚眠說著,伸手去剝手中的糖果。
她白皙纖細的手指顫得不像話,不過是一層糖紙,她卻怎麼都剝不開。
厲天闕低頭看著,眉頭一擰,伸手去拉她。
“厲天闕幫我。”
楚眠沒有起身,只求助地看向他,“剝一下,我,我剝不開。”
她突然間連聲音都像是被海吞了一般,啞得厲害。
看著她蒼白的臉,厲天闕扯她的手頓了頓,俯下身從后摟住她,大掌覆上她的,手把手地替她一點點剝開糖紙。
里邊是一枚小小的糖果。
楚眠蹲在地上,極力穩住心神,捏住糖果喂到房老太太沾血的唇邊,將糖果推進她的嘴里,“老師,吃糖,甜的。”
吃下去,就不苦了。
再也不會苦了。
“……”
房老太太含住了糖,唇抿著,眼睛再也沒睜開過。
楚眠蹲在地上看著她,恍惚間仿佛又聽到老太太的斥罵聲。
“她不想受路途的奔波,只想骨灰跟著回去。”
厲天闕低著身子虛擁著她,嗓音低沉。
“我來得太晚了。”
楚眠低低地道。
再早一些,就好了。
再早一些,老師就能跟著她回去了。
“記好老太太和你說的話,要放過自己。”
包袱添得太多,人就走不動了。
厲天闕道。
……
樹被砍了好幾棵,劈成木條木棍在海邊壘得高高的。
老太太很瘦很輕,輕得楚眠能輕而易舉地抱起來,她將老太太放到木架上的毯子上。
老太太安靜地躺在那里,遺容被整理得很干凈,身上穿得很整潔雍容,她的眉目慈祥,抿著的嘴角微微勾著,似乎真嘗到了糖果的甜。
楚眠站在老太太身邊遲遲不走,厲天闕硬是將她拉遠。
夜幕降臨。
齊執和謝傲然點了一個火把,火光在夜色下明亮。
兩人相視一眼,都有些不忍心交給楚眠。
厲天闕睨過去一眼,一手握住楚眠,一手直接接過火把上前點燃中間易燃的樹枝。
火被點起來的一瞬,楚眠無意識地掙扎,被厲天闕硬生生地按住。
“她比誰都不希望呆在這個島上,她想早點跟你回去。”
厲天闕沉聲說道,見周圍的火都燃起來,便將手中的火把一扔,火把落在老太太的腳端。
楚眠沒再掙扎,任由他握著手。
火勢很快燃起來,很快,老太太的遺容便看不到了,連空氣都變得滾燙。
眼前一片明亮,直映亮海水與夜空。
楚眠凝視著拔地而起的大火,沉默著,唯有唇上嘗到了澀意。
來的時候,她想著大家有親人過世,想把骨灰帶走的,便準備了一些骨灰盒。
沒想到,她也用上了。
凌晨一點,楚眠抱著裝好的骨灰盒從海邊離開。
一路有人拎著簡易的小燈照明,照出離開的路。
楚眠緊緊抱著懷中的骨灰盒一步步往前走,老太太人瘦,連骨灰都是輕輕的一捧。
厲天闕摟著她,在她頭上揉了揉。
回到郵輪上時,島上的人已經都得知消息,全部站在甲板上,站得密密麻麻的,面容肅穆。
看楚眠抱著骨灰盒回來,眾人紛紛屈膝跪下來,伏跪在地。
有人哭道,“老太太福薄啊,不然跟你回去肯定是享福的命,怎麼就撐不到了呢。”
眾人紛紛跟著抹淚。
“……”
楚眠站在那里,看著眾人沒有說話,站了一會兒,她抱著骨灰盒往里走去。
第620章 厲天闕一直陪著她
夜深,海面平靜,郵輪起航。
房老太太的過世對于離島這件大事來說,不過是眾人心頭唏噓的一筆,大家在感傷過后便沉浸于郵輪奢華、高科技的種種設施中。
興奮感一點點涌上來。
每個人都分配到不錯的房間,知道楚眠悲傷,大家試圖壓抑自己的情緒,但還是被種種未見過的東西花了眼。
有人不小心把電視機的聲音調得特別大;
有人把好吃的美食塞滿肚子;
有人跳起舞來;
有人擁抱大笑、大哭。
一時間,整艘郵輪特別熱鬧,隔著老遠都能聽到各種喧鬧,將心頭的仇恨暫且放下時,大家激動得似在過年一般。
楚眠抱著房老太太的骨灰盒坐在郵輪的一側,海風吹得她的臉有些疼。
郵輪航過一段又一段。
海水的聲音蓋不過大家的興奮笑聲。
“老師,我們已經在路上,很快就能回到帝都。”
楚眠輕撫著懷中的骨灰盒,低聲說道。
她身后的門被人打開。
厲天闕打開門走出來,看她一眼,而后站到欄桿前,雙手隨意地搭了上去。
他換了一身衣褲,白色的襯衫隨風浮動。
楚眠安靜地坐著,驀地,一顆糖遞到她面前。
糖紙是撕開的。
里邊是她喜歡的薄荷糖。
楚眠抬眸,厲天闕已經側過身來,一雙眸子深邃地盯著她,“吃。”
楚眠抱緊骨灰盒,低下頭,將他手上的糖含進嘴里,極重的薄荷感一下子在她舌尖蔓延開來,涼到辛辣,涼到苦澀……
她抿了抿唇,好久才適應這一抹清涼,“老師臨終前和你說了什麼?”
厲天闕斜靠在欄桿上,聞言低沉地道,“她?讓我好好待你,否則她就從這骨灰盒里爬出來咬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