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又指指旁邊的房子,“那邊是齊家兄弟的房子,還有明叔、小太陽他們……本來盡頭那邊還住了兩戶,但這一次都沒看到,聽說去年一家三口手拉手跳了海。”
她的聲音很淡,透著極度的累。
她抬手搭在額上,沉默地看著面前的一塊地。
她垂著眼,一雙黑色的鞋緩緩踱入她的視線,厲天闕在她面前半蹲下來。
楚眠抬起眼,又看向他肩膀處的隱隱血色,目光黯了黯。
她臉上的血跡還沒拭去,就這麼沾在眼下,像涂抹了妖冶的油彩,又像是刻上了他的印跡。
厲天闕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眸子深邃地盯著她,“再說一次,我不會死的。”
“……”
楚眠較密的長睫動了動,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這女人這麼不安分,我要是死了,這后宮還得塞人,你覺得我厲天闕會讓你過得這麼逍遙麼,嗯?”
厲天闕捏著她的下巴,指腹輕輕摩挲,嗓音性感而猖狂。
聞言,楚眠的眼睛澀起來,她看著他堪稱無暇的面龐,緩緩抬起手摟上他的脖子,頭靠在他沒受傷的一側。
他身上的溫度落在她的身上。
真實。
也踏實。
楚眠聽著兩人幾乎貼在一起的心跳,手摟得更緊了些,聲音悶悶的,“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病,不想你傷。”
什麼都不想。
“好,不死,不病,不傷。”
厲天闕蹲在地上環住她,伸手在她背上安撫地拍了拍,順著她道。
就她今天那個犯了魔怔的樣子,他真想死都得惦量惦量。
“……”
楚眠聽著,靠在他的肩上不說話,只感覺著他身上的溫度。
“阿眠。”
他低聲喚她。
“嗯。”
她的聲音還是悶著。
“今晚我們睡你的房間。”他道。
聽到這話,楚眠怔了怔,松開他去看他的臉,見他不是在開玩笑不禁道,“這里沒法住人,危房中的危房,不知名的病菌也……”
“你能住我為什麼不能住?”
厲天闕打斷她的話,眸子直直地盯著她,“我要在這過夜。”
“沒有意義。”
帳篷都搭好了。
“有意義,就當那三年也有我了。”
他低沉地道。
“……”
楚眠聽得心口一顫,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溫柔。
被他看了很久,楚眠終于還是點頭。
厲天闕將她從小木凳上拉起來,楚眠取出手電打開,照著黑漆漆的木門走進去。
棚屋的特性就是矮、小,厲天闕連背都彎下來才堪堪邁進去,一進去,頭頂幾乎是擦著上面的木料天花板。
這底下一間還算是大的,充斥著落后的生活氣息,一張木床鋪著看起來已經爛掉的綿被,顏色洗得灰白,已經看不清原本的紋路,邊上放著兩個用木頭做的柜子,上面擺著一些不知道是什麼用途的東西。
楚眠看了一眼,就知道房老太太這三年來過得很艱難。
“樓梯在哪?”
厲天闕問道,她的房間在二樓。
楚眠看他一眼,領著他往后走去,所謂的樓梯就是一張竹梯,還是用得老舊的竹梯,顏色泛著冷。
厲天闕看著,松開她的手,踩著竹梯上去。
“你小心些,我三年沒回來了。”
楚眠用手電給他打光。
厲天闕很快到了樓上。
楚眠抓著節節作響的竹梯往上走,厲天闕在上面把手遞給她,楚眠握住他的手上去。
二樓的頂比一樓還矮,厲天闕已經站不直了。
楚眠站在他身邊,把手電光打過去,整個人都怔住。
比起樓下稍顯混亂的生活痕跡,這樓上整理得干凈清爽很多,一整套竹子打造成的家具,從竹床到竹柜、竹椅,連杯子等一應用具也都是竹子制的,天花板上還掛著一個垂墜的竹片風鈴。
在貧困中添了少許的生活情調。
只是這些竹子制品都失去了原本的青蔥顏色,非常陳舊。
楚眠意外的不是這些,而是她三年沒回來了,這個房間卻顯然一直有人打理,才能做到在如此臟亂的棚屋里還一塵不染。
“你房間倒是比我想的好一些。”
厲天闕沉聲道,外面那些棚屋實在是太爛了,還散發著種種惡臭。
“風島是座孤島,危險重重,密林深處有一片竹林,蛇蟲鼠蟻特別多,我有次進去冒險砍了一些竹子回來。”
楚眠在一旁的竹床上坐下來,看著這屋子里熟悉的一切道,“明叔懂一些制家具的辦法,我跟著學,打造了一套家具本來是給老師的,老太太不肯,說她睡不了竹床,還鬧著離家出走,我就留在這個房間了。”
一留,留到現在。
“全是你自己打造的?”
厲天闕蹙眉,借著手電的光看了一眼周圍的竹制家具,難以想象她那雙小手是怎麼弄出這麼多家具的。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恐怕從砍竹子回來就是艱難重重。
“嗯。”
楚眠點頭。
厲天闕抬起手彈了彈眼前的竹片風鈴,竹片互相撞擊,別有趣味。
驀地,他伸手從她手里接過手電筒,像上次在D國的山洞一樣,將手電筒倒綁在風鈴中央。
光線從一圈的竹片中透出來,灑在小小的臥室,照在每一件陳舊的家具中,竟也生出幾分唯美來。
楚眠看著笑了笑,“那個時候,我特別想有一盞這樣的小燈掛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