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圈一個一個被搬進正廳,擺在極為顯眼的位置。
厲天闕踏進正廳的時候,全場寂靜,唯有那個情緒激動的家屬仍往楚眠身上拍打著。
厲天闕抬眸看了一眼,厲色從眼中掠過。
孟墅和沈醫生跟在他的身后。
三人踏進正廳,三鞠躬。
“真的是厲天闕……”
“他病好了?”
“我的天,沒想到能在這里看到這麼個大人物。”
人群竊竊私語。
楚眠站在那里,隔著墨鏡怔怔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以他的身份地位獻上花圈已經是給了十足的面子,可他……
他這時候曝光自己自己病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個合適的時間。
傷口被打到,她踉蹌一步。
一只大掌及時攔過來,撈了她的腰一把,讓她站穩。
厲天闕已經站在她身邊,深色的眸定定地看著她,楚眠站在那里,一道血線從袖口延伸出來,劃過手掌,鮮紅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眾人駭然。
那家屬見了也呆住,沒再動手。
厲天闕站在那里,手不動聲色地抵在她的腰后,薄唇抿成一抹冷冷的線。
“我撐得住。”
楚眠低聲道。
“最好是。”
厲天闕咬牙。
這時,門外又傳來喊話。
“稻城喬公業喬老爺子獻上花圈——”
聽到這一句,楚眠目光一凝,抬眸,就見一隊人搬著花圈走進花圈。
“葉成,樊冰冰。”
楚眠冷漠出聲。
聞言,葉成和樊冰冰立刻走過去,攔住要將花圈進來的人,葉成抓起其中一個花圈就扔出門外,惡狠狠地道,“滾,都滾出去,別糟踐我兄弟們的靈堂!”
與此同時,楚眠身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拿起來看了一眼,是陸公業的手機號碼,竟還是這一個,沒有更換。
楚眠接通電話,將手機放到耳邊,里邊陸公業年邁的聲音傳來,“眠眠,你還好麼?”
語氣關心。
楚眠冷聲道,“沒死,老師很失望吧?”
天宮的人和送花圈的起了沖突,聲音傳進手機里,陸公業在電話那頭頓了頓,而后道,“我父親受稻城之人接濟才有陸氏這一脈,我也在稻城住了大半輩子,我沒有屠城,更沒有要你命的意思,是厲天御那小瘋子自作主張,他好像對他哥怨念極深。”
“是不是您的意思還重要麼?”
楚眠冷冷地道,厲天御是他留下的。
厲天闕站在一旁看向她,她的掌心染著血,他眉頭擰了擰。
“眠眠……”陸公業在那嘆著氣道,“弄成今天這樣,實在出乎我意料,如今你在氣頭上,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們師徒再好好聊聊。還有……”
“……”
“據我所知,厲家那個千金小姐正在瘋狂搜集你還活著的證據,你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葬禮上,不是自留把柄?你自己小心些吧。”
陸公業道。
“老師,您和您的人最好別再踏入A國一步。”
楚眠說著掛斷電話,看一眼時間,冷靜地進行下一步,“鳴炮。”
殯儀館內鳴起八百八十八發炮,聲聲震耳欲聾,讓整片天空都沉寂在哀痛中,鳥雀不留影蹤。
在這樣的炮聲中,家屬瞻仰遺容。
八副棺材被逐一推向火化間的方向。
火化間外,家屬們哭得更加悲痛,年邁一些幾乎昏厥過去。
A國的習俗,火化前由家人執黑傘送最后一程,求護黃泉路平安順遂,不淋風雨。
楚眠接過黑傘,抬手打開,撐在上方。
一具具遺體從她的傘下經過。
“一路平安。”
她說著。
她低眸,看著這一張又一張前段時間還生龍活虎的臉龐,那時的天宮嘻笑打鬧,來時的大巴車上,大家還搶著麥唱歌,張和平的歌嚨最好,龐龐扭的身段最搞笑……
現在他們躺在那里,個個面容安祥,睡著一般,再不會抓鬮嬉鬧,更不會搶麥了。
葉成面容麻木守在蔣笙的遺體前,黑色鏡框后的一雙眼睛什麼情緒都沒有,空白至極。
他推著蔣笙的遺體過黑傘,交給里邊的工作人員,手抖得不像話。
“一路平安。”
楚眠高舉著黑傘,對著底下的人如是說道。
一共說了八聲。
到這一步,葬禮便到尾聲。
“砰——”
火化間的門重重關上。
楚眠手中的黑傘還高高舉著。
鮮血從她的腕處滴下,落在地上,聚成厚厚的一攤。
直到厲天闕走出來,取走她手中的黑傘合上。
葬禮的尾聲,家屬的哭聲也漸止,眾人等候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骨灰盒被接連送出來,大家忙上去捧。
“眠姐,葬禮已經結束,你回醫院吧。”
樊冰冰一直擔憂著楚眠的身體狀況,這時急忙說道。
“……”
楚眠聽著,有些恍惚。
葬禮結束了麼?
結束了啊。
她緊繃的一根弦慢慢松懈下來。
楚眠站在那里看著,平靜地看著曾經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變成小小的盒子。
洶涌而來的血腥味直沖喉嚨,她伸手按向脖子,一口血自喉間噴出來,眼前的世界瞬間顛倒模糊,雙腿發軟,整個人往地上栽去。
滿地血點子。
“眠姐!”
樊冰冰震驚地睜大眼。
“……”
抱住蔣笙骨灰盒的葉成聞聲看來,雙手更加發抖。
始終站在旁邊的厲天闕一手撈住楚眠的背,將她從橫抱起來,直勾勾瞪著她慘白的面容,“媽的,就知道你這女人的話信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