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她的身體離了地。
厲天闕將她從地上抱起來,一步一步走下石橋,她靠在他的胸膛,不敢閉眼,怕一閉上就再也不會醒來。
厲天闕低眸看她一眼,沉聲道,“對,就是這樣,只要你撐著這口氣,我就能讓你活過來。”
好熟悉的話。
曾經,他也同她這樣講過,原來,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傷痕累累了。
只是這一次,他的手抖得格外厲害,眼中也更為恐懼。
“我不會死的……”
她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胸口,聽他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心跳,低聲安慰著他,“我會活著,好好陪你。”
她的厲天闕,以后的日子不能再孤單了。
聞言,厲天闕的步子僵了下,“你知道就好,你敢死,我就下黃泉糾纏你。”
“……”
那個言論總是非死即傷的厲天闕到底是回來了。
楚眠沒說話,就這麼靜靜地靠著他。
厲天闕抱住她往前走去,踩過火光。
遠方,警笛聲不斷響起,大批的支援涌進稻城,但稻城的戰爭已經到了尾聲。
街上的房子一戶戶小心翼翼地打開門,觀察著外面的戰況,待看到厲天闕懷中滿身血色的女人時都震驚地睜大眼。
有人牽著自己的孩子從門里撲出來,直撲到厲天闕面前,按著孩子的頭跪下,哭得泣不成聲。
緊接著,一人又一人從房子里跑出來,跪在路邊哭著謝他們的救命之恩。
很快,道路兩邊就跪滿了人。
天宮的人傷痕累累地往這邊趕來,見到這一幕都呆住,悲痛欲絕。
“她沒死。”
厲天闕陰沉地睨過去,咬著牙低吼出來,“誰再嚎一句,我就殺了誰。”
聞言,所有人都呆呆地抬起頭,望著這個面上染血的男人,一時間都分不清是鬼魅還是好人,只覺他周身都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戾氣。
哭聲漸漸止住。
楚眠在厲天闕懷里說了句什麼。
厲天闕抬眸看向天宮的手下,冷聲道,“活著的全部集合,傷者治療,犧牲的把遺體收攏回來。”
“是。”
眾人齊聲應道。
說完,厲天闕抱著楚眠繼續往前走去,一步一步,迎向火光。
……
楚眠一直撐著一口氣,但一支麻醉針打下來后,她實在撐不住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空氣里彌漫的不再是焦味和血腥味,而是濃烈的消毒水味道。
天光大亮。
陽光從窗戶照在白色的墻壁上簡直刺眼,亮得好像把世間的一切美好都帶來了。
楚眠怔怔地看著,上方懸著的輸液袋里還剩半袋透明液體,順著管子在進入她的身體,她的手指動了動,在被下摸到一個東西。
是鎮痛劑。
難怪她不覺得疼。
這是……醫院?
楚眠分析著,腦子有點鈍,好久,稻城的慘烈才全部回到她的記憶里,無邊的夜色下,漫天火光、尸體遍地,被抓成人質的孩子,被開槍射殺在水底下的龐龐、張和平,為了救她放掉金蜂的厲天闕……
什麼都想起來了。
楚眠的唇顫了顫,掙扎著要坐起來。
“你想做什麼?”
冷冽的男人聲音忽然響起。
楚眠垂眸,只見厲天闕站在床尾的方向,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褲,雙手插在褲袋里,一雙暗紅的眼正沉沉地盯著她,棱角分明的臉上染著慍怒,“你敢再動一下試試,我把你綁在病床上!”
“……”
這人……
楚眠默默看著他,她真是好久沒接觸這樣的厲天闕,竟有點不習慣。
厲天闕從床尾走過來,停在她的床邊,彎下腰摟住她的脖子托回枕頭上,讓她躺好。
他的臉臭得厲害,動作卻格外輕柔。
楚眠看著眼前的男人,忍不住問道,“你好了?”
醒來開口第一句不是問自己的傷勢如何,不是問天宮眾人如何,而是問的他。
厲天闕看著她蒼白的面容,胸口似被什麼抓著,抓得發癢。
他的臉色稍緩,在她床邊坐下來,盯著她道,“剛好過來,差點又被你氣瘋。”
為了守他母親的遺囑,她居然想和厲天御同歸于盡。
“……”
楚眠沉默,靜靜地注視著他英俊的面龐,明明是同一張臉,卻和之前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不同無所謂,只要他是清醒的,他是好的,怎麼樣都好。
真沒想到,金蜂在他體內只呆了兩個月,解除醫蠱時竟沒讓他再發病,真好。
這麼想著,楚眠的手從被下伸出來,勾住他的尾指。
厲天闕低眸看向她的手。
極纖細單薄的一只手,夾著夾子,貼著醫用膠布正在接受輸液,這樣還不安分,軟綿綿地勾著他。
“還敢亂動?”
厲天闕睨她。
“我睡了多久,稻城怎麼樣?”
楚眠問道,虛弱的語氣含著急切。
“你這問我還沒超過兩分鐘,就問別人去了?”
厲天闕冷冷地看著她,臉色又不好了。
“……”
他現在不是好好地坐在她身邊麼,知道他好,她當然得關心下天宮的人。
楚眠想解釋,就聽厲天闕沉著臉道,“再問我,問滿意了我就告訴你稻城的情況。”
霸道狂妄,一如從前,根本不講情理。
再問他。
問些什麼。
楚眠想了想,看向他道,“你現在身體有什麼不舒服麼?會有幻覺之類的麼?”
她還是擔心他的病情,她不知道這瘋子血算不算根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