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籠子本來都毀了,是我讓蔣笙帶到這里掛上的,我想讓楚眠記得,她為你有多辛苦。”
謝傲然拉過一張椅子,有些困難地踩上去將一只白色的小籠子取下來。
籠子做得非常精致美麗,一根根籠柱做得極細,又非常的密實,既有空間卻又連只蟲都飛不出去。
謝傲然一手舉著小籠子走到厲天闕面前,“知道這是什麼嗎?蠱籠。”
聞言,厲天闕猛地抬起長睫。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病是被蠱給治好的,他的身體里有一只金蜂,不損壞他的健康,又能讓他恢復如常。
蠱籠,是養蠱的?
“這里有一個算一個,每個空籠子里都有過一只養失敗的蠱,都是楚眠親手養的。”
謝傲然說道。
厲天闕難以置信地睜大眼,忽地仰頭看去,整個天頂懸吊下來的小籠子密密麻麻,數都數不清。
他幾乎能想象楚眠在一個個籠子旁喂養蠱物的身影,沒日沒夜,小心培養,最后失望……
要有多大的耐心和毅力才能在失敗這麼多只蠱后,還在堅持?
這女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楚眠一共為你養了十對金蜂。”謝傲然道,“養了整整一年,只有一對活下來。”
厲天闕站在原地,視線從籠子上收回,“為什麼是按對養?”
他的身體里明明只有一只金蜂。
聽到這話,謝傲然苦笑一聲,“你總算問到點子上了。”
“……”
厲天闕等他的答案。
“聽過子母蠱麼?在醫蠱門中,則是被稱為蠱主蠱仆。”
謝傲然解釋道,“楚眠是為你學的醫蠱,也最重視你的病情,她為切身了解你的病情,第一時間感知你精神狀態的變化,她養蠱的時候特地給自己多養了一只蠱仆。”
“……”
“蠱主與蠱仆之間自有感應,宿主因身體、情緒變化不宜蠱主寄宿時,蠱主的不適就會傳達給蠱仆,而蠱仆的宿主便疼痛難忍,立刻察覺。”謝傲然看著他說出來。
厲天闕的瞳孔一陣緊縮,呼吸都不穩了,無法置信地問道,“你是說,楚眠為了感應我的身體狀況而在自己的身體里也種了只蠱?”
怪不得,他好幾次剛有些不舒服,楚眠就端著藥過來了。
那晚他看視頻,睡著的楚眠也是突然醒來。
原來,她的身體里也有只金蜂蠱。
她怎麼會這麼做,好好的給自己種蠱。
“很意外麼?”
謝傲然看著他道,“那讓你意外的還在后面,蠱主進入人體后都要有一段適應的時間,更有可能發生排斥,最后蠱死體內,為此,楚眠想了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莫名的,厲天闕覺得這個辦法他并不想聽。
“蠱主與蠱仆間不是有感應麼,要是蠱仆能瞬間適應宿主,蠱主生存的幾率相對而言就能大幅提升。”謝傲然一字一字說道。
厲天闕聽著,沉默良久問道,“她怎麼讓蠱仆瞬間適應宿主?”
謝傲然聽著,轉身往里走去,樓梯下方蓋著一塊布,他伸手掀開,下面是一個大紙箱。
這是他讓蔣笙帶過來的,連楚眠都不知道。
她的辛苦,他都想替她記錄下來。
謝傲然站在那里,手摸向紙箱邊緣忽地一翻,將紙箱用力地打開來。
只見里邊全是細小的針筒,密密麻麻,壘了整整一箱。
“……”
厲天闕站在一旁看著,忽然什麼都明白了,臉色剎那一片慘白,身體一寸一寸冰涼下去。
謝傲然知道他猜出來了,但還是殘忍地講解出來,“辦法就是以血喂蠱,她用自己的血喂養了整整一年的蠱,不是。一對,而是十對。”
只是,最后只有一對存活下來。
“……”
厲天闕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腿是軟的,他往后退了兩步,幾乎栽倒在地。
她瘋了。
她明明看著那麼平靜,總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她怎麼做得出這麼瘋的事來……
以血喂蠱,她怎麼敢?
謝傲然朝他一步步走過去,厲天闕看著他的逼近,突然間生出了心虛。
謝傲然站定在,一字一字開口,“厲天闕,你說的對,我是嫉妒。我不止嫉妒,我還心疼呢!”
他低吼出來,眼眶卻紅了。
“……”
厲天闕再沒了和他對峙的力氣,他往后退著步,肩膀完全垮了下去,真正的像個稚子般無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怎麼會知道楚眠為他做了這麼多。
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沒讓楚眠做這些,他沒讓楚眠養蠱,他沒要她跪出一條他的生路……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楚眠不會告訴你這些,你也不知道她從小過得有多苦,她在貧民窟三年熬得有多累,好不容易從貧民窟出來了,她還為你拼廢一條命。”
謝傲然紅著眼道,“你不是問我,你這樣的人怎麼了?我現在來告訴你,你這樣的人配不上楚眠。”
“……”
厲天闕沒有反駁,滿天頂的籠子、樓梯下方的一箱針筒讓他如置冰窖,連呼進去的氧氣都是冷的,冷得刺骨。
“你只會享受她的付出,享受她的庇護,沒有半分回報。”
謝傲然字字殘忍,不留半分情面,“其實我這個斷了腿的瘸子也配不上她,但至少,我不會看著她的辛苦而得意洋洋,我會用盡我的一切去照顧她,不讓她再過得那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