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太多了,走,回家再說。”
厲天闕擰眉,伸手去拉她。
楚眠的雙腿早已經在雨中坐得麻木,突然被拉扯這一下,整個人好像被拉散架一般,五臟六腑在身體里撕裂開來。
厲天闕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只見她站在雨中晃了兩下,痛苦地蹙眉,“厲天闕,別拉我,我難受。”
第243章 你不能長命百歲麼?
喃喃的一聲。
似撒嬌一般。
厲天闕以為她是腿坐麻了,卻見她蒼白的唇上慢慢染出一抹鮮紅,鮮紅被雨打到地上。
一滴一滴的血,像暈開的色彩,如姻一般很快被雨沖散。
“楚眠!”
厲天闕震驚地看著她,胸口跳動的節奏完全亂了。
這個貧民窟男人的死就讓她這麼痛?
楚眠只覺得喉嚨很癢,癢得咳了一聲,血腥味沖口而出,她吐了一口血,眼前暈得厲害。
她抬起手擦拭嘴唇,看著手上沾到的血跡。
原來吐血了。
難怪她這麼難受。
楚眠勉強撐著站在那里,一抬眸,就撞進厲天闕雨中的眼,深邃得似一個無底的深淵,那里映出她蒼白麻木的臉,也映出他閃過的驚懼。
她居然會在厲天闕的眼里看到恐懼,濕漉漉的恐懼。
真的跟那只可憐的小海豚一樣。
楚眠看著他,慢慢抬起手抓住他身前的一顆扣子,低聲說道,“我沒事啊,厲天闕,我就是想不通,有點難受。”
齊爽說不能拖累她,可她有什麼值得拖累的?
看似風光,不還是一事無成。
大雨沒有情面地往下澆。
厲天闕站在她面前,忽然明了一切,“你是不是在忍?”
他從唇間出口的聲音都透著無力。
“……”
楚眠靜靜地看著他,眨著被雨水打疼的眼睛,沒有回答。
“你的眼淚呢?”
厲天闕伸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根根手指用盡力氣,歇斯底里地低吼出來,“你要真這麼難受,你的眼淚呢?”
女人不都靠眼淚發泄麼?
她呢?
方媽死也不哭,只知道吃冷掉的湯圓,那什麼大哥哥死了,她也不哭,忍到嘔血都不哭。
“……”
眼淚。
楚眠緩緩搖了搖頭,“我從小就知道,我的眼淚沒有用。”
小時候,楚醒掉的眼淚可以換來楚家夫婦給的一切,她的眼淚連個安慰都換不來。
長大了,貧民窟的人太痛了,掉完眼淚跳進海里一了百了,她不甘心死,所以她不能掉淚。
后來,她就不會哭了。
厲天闕聽著這話大動肝火,咬著牙道,“要是在我身邊都不能隨心所欲,那我還做你什麼男人?”
“……”
不關他的事。
是她早就沒有眼淚了。
“我帶你去找醫生!”
厲天闕要去抱她。
“我糖還沒有拿。”
楚眠拒絕他的懷抱。
“什麼糖?”厲天闕莫名。
“爽哥給我留了糖,讓我來找。”
楚眠看著他,聲音麻木得很平,“我崴了一腳,走得很疼。”
所以她才會停下來休息,她走得太累了。
雨早已經將兩人淋濕,厲天闕低頭看向她的腳,只見她右腳腳踝確實有些紅腫,不禁惱怒,“老子給了你一個糖屋還不夠,要什麼別人的糖,不準吃。”
只能吃他的糖!
說著,厲天闕想要強行去把她抱起來,楚眠直挺挺地站著,一雙眼沉默地看著他,不掙扎,卻也不合作。
犟得跟頭牛一樣。
厲天闕狠狠地瞪著她,最后罵了句臟話,在她面前轉過身,背對著她單膝跪下,冷冷地道,“上來。”
“……”
楚眠看著他的背影,心頭顫了顫。
“上來!帶你找糖!”
以為她沒聽到,厲天闕又吼了一遍。
靠。
真是上輩子欠了她的,他居然還得背她去找其他男人的糖!
“……”
楚眠的長睫顫動,遲疑幾秒后才低下身子趴到他濕透的背上。
厲天闕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滿臉寫著不滿,雙手往后托著她的腿,背著人站起來,轉眸看向黑漆漆的夜雨,沒好氣地問道,“往哪走?”
“應該在這一片,但門牌號要再找。”
楚眠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低眸看向他繃得極不耐煩的下頜線,“可能有點難找,我腳好一些了,我自己找吧。”
“閉嘴。”
厲天闕背著她走到車邊,從車上拿下一支筆狀的小型手電筒,塞進楚眠手里。
從路邊往里走就沒路燈了,楚眠趴在他的背上,用手電筒照著路,細密的雨在光線下格外清晰,濺在泛著光亮的石板路上,濺起一個個小窩。
這一帶的房子不如市內規劃得那麼整齊,錯落無序,東一家西一家,有時候看著到了盡頭,一拐彎又是路,又是人家。
“看這邊。”
厲天闕停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前。
楚眠拿手電筒照,并不是齊爽說的門牌號。
厲天闕便繼續背著她往前走去,有一段沒鋪石板的小路,地面被雨泥砸得泥濘不堪。
楚眠看著厲天闕的皮鞋一踩進去便陷進去,濺得全是泥水。
這一走就走了兩個小時。
雨依然下得很大,兩人說話偶爾都是聽不清的狀態。
“我看你找錯地方了,這里不一定有。”
厲天闕將她又往上托了托。
“……”
楚眠知道他背得累了,他這樣高高在上的身份恐怕都沒有背過人這麼長時間。
可她今天一定要拿到齊爽的糖。
她淡聲道,“你去車上等我,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