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今夜他是不會來了。
溫雪晴起身,拂了拂衣裙上的碎屑,闔上蚌窗,吹熄了燭火。
一夜淺眠,她醒來已是雞鳴時分。
林嬤嬤一早便雄赳赳氣昂昂的來了露微閣,態度倒是謙卑恭敬,只是一雙眼總是帶著機鋒,四處打量。
“林嬤嬤是個妥帖的,正好我跟香茗出門給姆媽取藥,就有勞您照看了。”
溫雪晴拎著布包,里面是幾瓶薔薇水,并著兩盒妝粉,她打算去碰碰運氣。
“三小姐放心,老奴最是妥帖的,否則老夫人也不會留我。”
林嬤嬤一看機會來了,連忙堆笑著將二人送出了門。
出了門,香茗依舊不放心的一步三回頭,不明白小姐為什麼將林嬤嬤跟夫人留在一處。
“小姐,為什麼要留她獨自在院子。”
“搜院。”
溫雪晴水盈盈眼中噙著笑,她故弄玄虛的朝著香茗耳邊回了兩個字,后者聽得頭皮發麻,直呼著要回家守著,被溫雪晴一把拉住。
索性,人都來了,若是不讓她們死心,日后也得日夜提防。
“傻丫頭,咱院子里能有什麼,不過就是那一吊錢,若是她真的拿了,趕她出門便有了由頭。”
溫雪晴笑得高深莫測,香茗半信半疑,雖然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做什麼,只要是小姐想做的事情,她都百分百跟隨。
一路穿街過巷,主仆二人直奔白記水粉鋪,到了東四門牌樓的時,溫雪晴看著道路兩旁烏壓壓的站了兩排士兵,一路結界直通東門。
周遭的老百姓被攔在警戒線外,少時,霍淵城端坐高頭駿馬,一身煙青色戎裝,金黃色肩穗,佩劍掛在腰間,目不斜視地緩緩行來。
他身后是兩輛黑色福特小轎車,警衛隊齊刷刷的跑在后面,整齊劃一的步伐,氣勢恢宏。
她安靜的站在人群中,近距離的看他,坐在馬背上,縱然他什麼都沒做,那與生俱來的氣魄依舊震懾人心。
許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霍淵城警覺的掃了一眼,睿眸一壓,目光微微一頓,詫異過后,再看向那邊時,溫雪晴已經不見蹤影了。
霍淵城不著痕跡的四處搜尋,待看向了街邊茶舍旁的白記水粉鋪時,那抹小巧靈秀的藍色背影進了白記。
屆時,霍淵城移開了眼神,目不斜視的朝著東門而去。
溫雪晴進門時,白掌柜正在賬房扒拉著珠算,寫賬本,抬眼看到溫雪晴時,眼波晶晶亮,三兩步蹬蹬蹬走出賬房。
“溫小姐,你來了,有些時日不見你了。”
白掌柜留著兩撇胡,一笑,那胡須活脫脫像朵綻放的菊花。
“白掌柜,我今天帶了些薔薇水,還有妝粉,這些都是上個月做的半成品,這兩日才趕制出來的,不知道可否代賣?”
溫雪晴將布包打開,抽出了幾個精致小巧的木盒子。
白掌柜這才明白過來,溫雪晴依舊是來代賣東西的,他以為一步登天的溫雪晴該是來照顧他生意的,臉上盈盈滿滿的笑意瞬時垮了下來。
“溫小姐,又拿我開玩笑,您今時今日的地位,怎麼還會靠這個做營生?”
白掌柜沒接溫雪晴遞來的瓶瓶罐罐,一臉審視。
溫雪晴倒是波瀾不驚,始終掛著淺淡的微笑,對于過往不解釋,不辯駁。
“不是我駁您面子,如今這新界百貨都是西洋玩意,不少客人都去買洋貨了,一些平頭老百姓更沒有閑錢買這些,世道不好,實在是不好做。”
白掌柜不敢說得太深,又不想得罪溫雪晴,雙手一攤,委實沒有了下文。
一直站在身后的香茗有些氣惱,看著自家小姐一直在賠笑臉,應承著掌柜的,她去拉溫雪晴:“小姐,要不,咱們先走吧。”
溫雪晴不放棄,將妝粉還有薔薇水擺在了賬房木桌上。
“白掌柜,我知道您難處,這些就擺在您店里,若是有主顧,幫我代賣,酬勞照舊,若是沒有,定時我便來拿。”
“那敢情好。”
白掌柜搓了搓手,雙手交握著,語氣依舊客氣,目送著主仆二人出了門。
出了水粉鋪,溫雪晴抬眼看了看主路上的車水馬龍,西街高樓矗立之處,新界百貨人來人往,不乏衣著光鮮,珠光寶氣的婦人進出。
香茗問溫雪晴:“小姐,我們現在要回去嗎?”
“不急,咱們回去太早,林嬤嬤怕是不方便行事了。走,小姐帶你去逛逛新界百貨。”
溫雪晴微笑著朝著前面努了努嘴,笑得有些沒心沒肺。
香茗:“......”
怎麼總覺得自家小姐盼著林嬤嬤搜院呢,即便是三房窮得叮當響,可也不該這般任人擺布的。
她不懂,真不懂自家小姐想做什麼。
一路行來,街市依舊喧鬧繁華,新界百貨是這十里洋場之中的一處歐式建筑,洛可可式的裝飾風格,十多米長的吊燈懸掛在百貨旋轉樓梯的中心。
四層洋派小樓,早已人影浮動,香水脂粉氣息撲面而來,周遭的富麗堂皇跟溫雪晴和香茗的衣衫形成了鮮明對比。
“小姐,咱們還進去嗎?”
香茗拽了拽半舊不新的衣裙,面對眾人的打量,顯得有些局促,她恨不得一直躲在小姐身后,不想面對旁人鄙夷輕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