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用我一人死,而換得短暫的安寧與和平,我寧愿犧牲我一人,我寧愿犧牲這九萬云家軍。鸞兒,不要報仇,不要造反,更不要顛覆這南儲江山。”
“如果你真的那麼做了,你就是亂臣賊子……不管你有什麼初心,只要讓百姓流血流淚了,那就徹底違背了我云家百年帥府,守衛天下百姓的信仰與初衷。”
“鸞兒,別傷心別難過,這是父親的選擇。父親愿意一死,求得天下太平。我這戎馬一生,所求的也不過是這樣的冤枉。鸞兒,這是我的夙愿,是我的信仰,你可明白?雖然君不是那個圣明君,可民,卻是我們要守護的民。”
云鸞崩潰搖頭,她眼中蘊藏的滿是滔天恨意,與這顛覆了江山朝綱的狠厲。
她不明白,也不想理解父親的理想與抱負。
總有一天,她會毀了蕭家的江山,她會將那些高高在上,喜歡玩弄權術,為了私欲而陷害忠良慘死的上位者,從那高位上給拉下去。
有仇要報,有恨當以十倍還之……
她云鸞素來睚眥必報,無法做到與父親一樣,以德報怨。
她只是這人世間,擁有愛恨嗔癡的俗人罷了,她不像父親那樣偉大,這一生都為了國家,為了百姓而活。
最后死了,還是為了國,為了民。
云傅清眼底滿是擔憂,他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一遍遍在她耳邊,低聲呢喃:“鸞兒,不要報仇,不要再為了我們掀起任何的腥風血雨。保家衛國,守護百姓,本就是我們云家的職責。”
“我以這樣的方式落幕,我不覺得苦,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好好地守護云家,好好的帶領云家其他人走出目前的困境。如果有一日,敵國來進犯我南儲國土,你也要像父親一樣,披甲上陣,保家衛國,守護南儲百姓……”
云鸞惱怒至極,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歇斯底里地吼道:“不……我會報仇,我會將所有害了我家人的魑魅魍魎,斬殺殆盡,剖心挖肝,讓他們統統都入地獄。”
“膽敢犯我云家者,必定要得而誅之,永墜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殺,我要殺……我要殺光這世上,所有奸佞卑鄙小人,我要殺了那虛偽自私,縱容讒臣殘害忠良的昏君……”
她低聲吼叫著,字字句句宛若泣血,一雙眼睛猩紅,滿頭的墨黑長發披散,被凜冽的寒風吹拂而起,猶如地獄爬出來的惡鬼,狀如瘋魔,癲狂似癡。
“四小姐……醒醒……四小姐……”有道好聽的聲音,突然沖破層層霧霾,撕開那黑暗的天際,輕輕地落在她的耳邊。
云鸞的身子一抖,下一刻,她猛然睜開眼睛。
一束光亮,透過簾幕照耀在她眼皮上,她覺得刺眼,剛要抬起手來遮擋,有人的動作比她更快,當即便有一只大掌,擋住了那刺目的光。
模糊的視線,漸漸地散去,她一點點看清楚了那人的樣子。
蕭廷宴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袍,墨黑的長發被白玉冠豎起,俊美的五官,深邃的眉眼,一寸寸映入云鸞的眼中。
她的瞳仁一顫,眼神滿是驚詫地凝著他。
蕭廷宴眼底閃著擔憂,凝著她那雙因為噩夢而微微泛紅的眼睛。
他用自己溫厚的手掌,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別怕,一切都過去了。
未來的你,不會孤單一人的。”
他會一直一直陪著她,當然這后半句的話,他并沒有說出口,他怕自己的行徑太過突兀,會嚇到了她。如今的她,是那麼的脆弱,那麼的不堪一擊。
云傅清與云慎還有云家軍的死亡,對她的打擊太大了,這一夜過去,她似乎從地獄里滾了一遭,便連夢中都是備受煎熬痛苦,生不如死。
剛剛她說的那些夢話,他一一盡收耳底,還好這帳篷內沒旁人……
他只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一遍遍的說著別怕。
云鸞恍惚的神色,驚駭的情緒,在他溫柔的安撫下,漸漸的趨于平靜。
她在夢中,目睹了父親死亡的畫面。她在夢中,因為滔天恨意與不甘,幾乎整個人都陷入了癲狂中,若不是蕭廷宴剛剛喚醒了她的意識,恐怕她還陷入那無窮無盡的痛苦中,無法走出來呢。
云鸞嗓子暗啞至極,就像是生了銹的銅鈴,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響。
“宴王……你怎麼來了?”
不,不對,她記得,她不是死了嗎?
她是去了地獄,所以才看見了父親,才看見了父親死前的那一幕。
可是,為什麼她會在地獄看見了蕭廷宴?
難道,他也死了?
云鸞驚懼不已,當即便要坐起身來,誰知這一動彈,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她頓時疼得齜牙咧嘴,臉色煞白。
蕭廷宴嚇了一跳,連忙按住了她的胳膊,讓她重新躺下。
“你身上受了重傷,不要亂動……”
“毒素已然侵入你的肺腑,這時候必須要靜養,方能留給路神醫更多的時間,讓他研制出解藥,為你解毒。”
云鸞躺下去,一雙眼滿是迷惘地看著蕭廷宴。
“路神醫?解藥,解毒……”
“我……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蕭廷宴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嘆息一聲,拿了一個帕子俯身過來,動作輕柔地為她擦拭著額頭冒出的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