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阿姊在的時候,每次都給你戴。”秦秾華趁他還沒起身,借著地勢摸了摸他的頭,說:“等你回京之后,阿姊再為你辦盛大的冠禮。”
他站起身來,火速把她摟進懷里,親了親額頭,又落下唇印親了親嘴唇,蜻蜓點水的幾個吻后,他說:
“我走了——記得要來門口接我,還有,記得你還欠我一個吻。”
“記不清。”秦秾華把人一把推出門:“欠你的太多了。”
少年回頭,夜雪掩映著臉上桀驁豪邁的笑。
那一刻,秦秾華的挽留幾乎要脫口而出。
她最后,還是沉默地目送著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夜雪之中。
……
三百輕騎快馬加鞭,在日出那一刻趕到了媯州城門。
城樓守衛見到熟悉的玄色身影,大喊著拉開城門。
三百輕騎魚貫而入,奔入媯州街道。
按照情報,劉不落腳在媯州如歸客棧,秦曜淵直奔早已被精兵包圍進來的客棧,利落翻身下馬。
柴震隨手點了十人,隨他和將軍一同入內,其余人則加入包圍,將客棧圍了個水泄不通。
秦曜淵一刀挑開門內鐵鎖,正大光明地走進了留著一盞小燈的客棧大堂。
趴在桌上值守的伙計猛地跳起,睡眼惺忪地放著狠話:
“你、你們是誰……我要報官了……”
秦曜淵目不斜視,徑直上了二樓。
一名落在后面的精兵同情地看了眼目瞪口呆的伙計:“看見那位將軍沒有?他就是這里最大的官。”
伙計這才將剛剛的玄衣少年和真武將軍聯系起來,他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地上。
秦曜淵站在劉不入住的房前,一個眼神示意,柴震站了上去,輕輕敲了三聲,用客棧伙計的口吻道:
“客官,打擾了——”
半晌后,里邊無人應聲。
柴震看向秦曜淵,得到點頭后,學著他之前的樣子,試圖拔刀斷鎖——然而刀片剛一卡進門縫,房門便吱呀一聲,開出了條縫。
一股熟悉的味道從客房里飄了出來。
那是每個士兵都熟悉的氣味,每天都飄散在戰場之上的——濃重血味。
“將軍!”
柴震來不及阻攔,秦曜淵已經一腳踢開房門走了進去。
屋內,鮮血四濺,就連頭頂房梁上都濺著鮮血。
一個死不瞑目的青年躺在床上,周身有股詭異,柴震走近,用刀尖一挑,他的手臂立即垂落下來,靠內那側有深深的一條口子,底下只有血肉,不見白骨。
柴震將尸體翻過身,竟瞧見背后一條血壑,尸體的脊椎也不翼而飛!他這一動,尸體里的內臟紛紛落出,原本狼藉的室內更加狀如屠場。
柴震見多了尸體,此時還是忍不住背過臉去,以免再看一眼,就會忍不住嘔吐出來。
充滿血肉惡臭的客房內,秦曜淵面無表情,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張干凈信紙。
信紙是月白色的開化紙,造價高昂,多作貢紙所用,他在朔明宮時時常看到此類紙張。
信上只有寥寥幾行瘦金體,靈動綽約的字體背后,透著濃濃惡意:
“聽聞真武將軍在找神醫劉不,朕通過多方關系,終于為你請來此人,算作將軍為我代管金雷十三州的謝禮之一。其余的謝禮,等將軍和朕相見之際,朕再親手交予。”
一名士兵踉蹌沖上二樓,單膝跪在客房門口,上氣不接下氣道:
“將、將軍!不好了,巢弘帶領莫州叛變,夏皇親率五十萬大軍,已在定璧駐扎!”
第118章 第 118 章
血腥刺鼻的客房里, 氣氛壓抑死寂。
秦曜淵握起左拳,連帶著手中信紙一同握在手里, 轉身朝外走去。
“柴震——”
柴震猛地回過神來:“屬下在!”
“召集城中將領, 媯州刺史府緊急軍議。”
“是!可這——這劉不的尸體——”
秦曜淵頭也不回:“他不是劉不。”
“啊?”
他言簡意賅道:“劉不成名已有二十多年。”
柴震豁然開朗。
劉不成名已有二十余年,而床上尸體怎麼看也只有二十幾歲, 如果他真是劉不, 那麼此人就是千年難遇的天生之才, 別人五六歲啟蒙讀千字文, 他得在娘胎里讀千字文, 出生后讀神龍本草經才行。
屋內氣味太過刺鼻, 他跨出客房,吩咐手下立即去請軍中將領來刺史府軍議。
一個時辰后, 還在媯州的所有真武軍將領都集中到了媯州刺史府。
聽聞大軍來襲, 眾人面如土色,心神不寧。
“斥候探清敵軍數量了麼?”長桌主位上, 坐著面無表情的少年,他單手撐腮,懶散的坐姿和嚴肅相差甚遠,然他一個眼神掃過, 長桌所坐之人皆腰腹收緊,背脊挺直, 不敢輕置一語。
下首一人恭謹開口:“將軍, 斥候回報的結果是除去輜重部隊和后勤民夫, 實際軍隊數量應在四十萬上下。”
四十萬比一開始的五十萬已經少了十萬, 但依然沒人感到松一口氣。
媯州能上戰場的兵力,撐死也就三萬。
三萬不管是對五十萬還是四十萬,都是死路一條。
長桌上首,少年將軍冷聲開口。
“不對。”
“如果真的有五十萬人頭,從夏國都到定璧的這一路,不可能一絲風聲都沒透出來。”
有人小聲道:“巢弘……”
秦曜淵寒聲道:“你覺得巢弘能在十三州,為五十萬大軍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