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光說完,行了一禮,拉著心不甘,情不愿的武岳走了。
秦秾華從結綠手里提過食盒,撩開門簾走了進去。
“淵兒?”
秦曜淵躺在床上,一臉虛弱地睜開眼朝她看來。
“你今日身體如何了?我帶了河羹來,起來吃些吧。”秦秾華道。
“吃不下……”他氣若游絲。
“不吃東西怎麼好得起來?”
秦秾華在床邊坐下,扶著少年坐了起來,又從食盒里盛出一碗還在冒熱氣的河羹,輕聲道:
“御膳房新殺了羊,我去要了些羊肉來給你做羹。這河羹是周院使的方子,補中益氣。從前我也吃過一段時間,味道不錯,你嘗嘗吧。”
“……你做的?”秦曜淵抬起眼,對這碗羹多了些興趣。
“我指揮的。”秦秾華把碗和勺都遞給他,秦曜淵往后躲去,皺眉道:“你喂我。”
秦秾華痛快道:“都聽你的。”
誰讓你是小金狼呢?
秦秾華喂一勺,他吃一勺,她忽然想起之前讓結綠喂飯的時候:風水果然輪流轉,以前偷的懶,以后都會還的。
之后幾天都是如此,秦秾華為照看生病的秦曜淵,把工作場地也搬到了他的帳篷里。
白日,她一邊照顧少年,一邊讀書,也算兩頭相顧。然而秦曜淵的病卻始終不見好,上官景福換了幾次方子,少年的臉色還是肉眼可見地蒼白下去。
與之相反,秦秾華的狀態倒越來越好了。
眼見秋狝已經進行了一半,秦曜淵除了行圍首日大出風頭外一直纏綿病榻,秦秾華覺得他病得古怪,一日用過早膳后,她提出要請周院使來給他重新把脈。
秦曜淵聞言擰起兩道劍眉:“……不用。”
“你的風寒一直沒有起色,說不準病因并非風寒。”秦秾華也皺著眉頭:“周院使經驗豐富,善疑難雜癥,讓他來給你看看,又沒有壞處。”
他砰地一聲放下藥碗,面色陰沉地回了床上,背對著她躺下。
許是身體不適的緣故,秦曜淵近來越發喜怒不定,她順著他的時候,一切都好,一旦有不順意的地方,他就變得暴躁易怒。
她走到床邊坐下,一手放上他的肩,輕輕拍了拍,耐著性子道:“淵兒,你是不是有事瞞著阿姊?”
“……沒有。”他硬聲道。
“那就再請上官御醫過來重新號脈吧。”
他沉默不語,算是默許了。
上官景福提著藥箱來后,像以往每次那樣,在秦曜淵手腕上診了許久。
“……九皇子除了頭暈乏力,可有其他癥狀?”
“沒有。”
“九皇子……近日可曾受過外傷,可有嘔血瀉血?”
“沒有。”秦曜淵聲音轉寒。
上官景福撞上他冷厲目光,不由自主低下頭去。
“卑職無能……只能再換一副方子試試。”
秦秾華將兩人微妙的互動收入眼底,面上不動聲色。
上官景福正想提起小藥箱告辭,秦秾華開口:“烏寶,送送上官御醫。”
上官景福一愣,剛要婉拒,烏寶已經撩開門簾,滿面笑容道:“上官大人,請吧。”
上官景福抿上嘴唇,挎著藥箱走出了帳篷。
帳篷兩邊人煙稀少,不遠處有人聲傳來,目之所及的宮人都在繁忙地做自己的事。
“上官大人,九皇子得的真是風寒嗎?”烏寶笑瞇瞇道。
上官景福一驚:“烏寶公公何出此言?”
“大人心里清楚,何必要反問奴婢?”
烏寶圓圓臉上所浮笑容讓上官景福感到一陣寒意,他沉默許久后,開口道:
“烏寶公公,此事非是我故意隱瞞長公主……只是九皇子神色暗示,再加上他的脈象確實奇怪,我并無把握,所以才……”
“大人的忠心,長公主自然清楚。只要你如實說來,我會酌情為大人開脫幾句。”
上官景福這才掃了眼周圍,確認無人后,靠近烏寶,謹慎低語了數句。
“……還望公公替我向長公主解釋一二。”上官景福拱手道。
烏寶聽完他所說,面色幾變。
“我知道了,你去吧……對了。”烏寶叫住他,目帶威脅:“此事如果外泄……你知道后果。”
“烏寶公公放心。”
看著上官景福挎著藥箱走遠后,烏寶拖著跛腳,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去。
他眼睛看著路,心里卻在回想先前上官景福說的話。
“九皇子年輕力壯,按理說來,脈象應該平穩強健,然卑職第一次為九皇子號脈時,摸到的卻是浮脈。九皇子力能扛鼎,便是外感風寒,脈象也不至如此。卑職心中疑惑,反復號了幾次,仍是浮脈。只有久病體虛,氣血虧損之人才是浮脈,就譬如長公主的脈象十之七八都是浮脈。”
“今日我為九皇子診脈,把出浮大而軟,如按蔥管的芤脈。此乃失血之證或傷陰之證,然卑職詢問殿下有無咳血腹瀉癥狀,殿下都斷然否定。卑職也只能按照殿下脈象,試開了祛瘀止血的方子……可是,若失血原因不盡快找到,便是吃再多藥,也無濟于事啊……”
回到九皇子的帳前,守門小侍見他神情凝重,笑道:“寶公公這是怎麼了?”
烏寶無心玩笑,板著臉道:“你去吧,這里我來守。”
“喏。”小侍行了一禮,笑嘻嘻地去了。
“上官御醫說什麼了?”守在門前的結綠問。
“就……”烏寶忽然回過神來,瞪她一眼,道:“公主還沒問,你好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