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嘆什麼氣?”一聲吊兒郎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譚光回頭一看, 發現古銅色膚色的少年不知何時鉆進人群, 站到了他和武岳身后。
譚光皺眉, 低聲道:“你為什麼沒來行圍?”
“拉稀。”仇遠挑眉, 諷刺道:“你們去行圍的時候也沒叫我啊。”
譚光沉默, 難道是他想多了?
秦秾華先給一臉驚喜的天壽帝行了一禮, 待他請她起來后,才看了眼地上還在慘叫的豬頭,道:“第一日舉行的慶功宴, 我如何能夠缺席?地上這位是……”
秦曜淵回頭一看:
“……忘了。”
“我知道我知道!”
本在人群里看熱鬧的舒也忙不迭推開前邊的人,一個踉蹌擠出后, 生怕秦秾華看不見他,大聲道:
“地上這個嘟嘟是嘟嘟第一勇士!是豬頭部可汗的孫子!”
秦秾華:?
舒也一言在都密人中引起軒然大波。
“你竟敢侮辱我們王子!”
“你想打架嗎?!”
草原四部并非鐵板一塊, 其余三部的人皆神色竊喜, 樂見都密受辱。
眼見問題即將升級為外交矛盾,舒遇曦沉下臉道:
“混賬——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 給我回去!”
舒也一臉不服氣, 但礙于祖父威嚴, 還是慢慢退回了人群。站在人群里,他不忘嘀咕抱怨:“我說錯什麼了呀……”
武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什麼都說錯了,人家是都密第一勇士,是都密部可汗的兒子。”
秦輝仙驚道:“竟然不是嘟嘟部麼?!”
譚光垂眸瞥了她一眼:“……多聽聽別人說話吧。”
秦輝仙擰起眉毛:“你說我是聾子?!”
譚光:“……唉。”
幾個小侍抬起進氣比出氣多的都密王子兼第一勇士,急匆匆地往看城下方有御醫值守的帳篷而去。
都密部來的人坐不住了,只留下矮個子的一人,其余人都隨著岱欽下了看城。
天壽帝讓人在身邊給秦秾華加了椅子,待她落座后,笑道:“玉京來得正好,剛好趕上朕給行圍冠軍頒獎的時候。”
底下又傳出舒也的聲音:
“九皇子還沒和燕王打呢!”
燕王一個踉蹌,捂住肚子,一把拽住身邊人:
“本宮忽然腹痛難忍……”
四皇子同情地看著他:
“六弟,你捂的是肝。”
因燕王身體不適,這場比試自然沒有繼續。
秋狝大典的首次行圍,冠軍最后花落九皇子,連當事人燕王都愿意屈居第二了,其他人自然也沒了意見。
眾人從看城轉移到營地,宮人已經準備好豐盛筵席,所有人落座后,慶功宴從嘉獎行圍前三開始。
“九兒今日讓朕大開眼界,你想要什麼獎賞?”天壽帝笑瞇瞇道。
因岱欽緊急退場的緣故,筵席中央的空地只站著此次行圍的冠軍和亞軍。
秦曜淵想了想,道:“什麼都可以?”
“太離譜的不行。”天壽帝看他似乎想搞個大事情,連忙為上一句話打上補丁。
“我想求個恩典。”他說。
“你說罷,朕考慮看看。”天壽帝笑道。
秦曜淵忽然跪了下來。
始終斜睨著對方的燕王瞪大眼睛。
擺滿美酒佳肴的長桌上傳出陣陣私語。
秦秾華臉上笑意凝滯,心里冒出不好的預感。
“我想從軍。”秦曜淵道。
天壽帝一愣,接著笑了起來:“從軍好啊,你也馬上十六了,可以出去歷練了。你是想去你大皇兄那兒,還是朕給你另找一個地方?”
“我想去靈州。”他道:“帶著阿姊一起。”
這一番話無異于平地一聲驚雷,所有人都變了神色。
靈州和大朔失陷的金雷十三州接壤,去靈州就等于宣告自己有光復金雷十三州的宏愿。大朔花了幾十年都沒收復回來的十三州,秦曜淵主動想去,可以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勇氣可嘉,但他想帶秦秾華一起去……
舒也自認見多識廣,也聽過幾個將軍帶女人隨軍的小道消息,但別人帶的那是自家女人,解決生理需要的,他秦曜淵出去打仗,帶姐姐做什麼?
帶個娘都還可以吃奶,帶姐姐有什麼用?
他已非常人,但他發現,秦曜淵比他更非常人。舒也敬佩地看著秦曜淵,為對方的奇思妙想折服。
天壽帝嚇了一跳,又不解又驚訝。
“你去靈州就去靈州,為何要帶著姐姐?”
“靈州有神醫,而且山清水秀,適合阿姊頤神養氣。”
“靈州有神醫?你聽誰說的?”天壽帝奇道:“既然有神醫,為何不請他入宮?”
譚光站了起來,揖手道:“回陛下,此事也是晚生偶然聽來,不能完全當真。”
天壽帝起了興趣:“無妨,你說說看。”
“喏。”譚光躬身低頭,恭敬道:“晚生聽說,靈州有一隱居深山的神醫,醫術高超,能妙手回春,但其人性情古怪,神出鬼沒,且只救身世凄慘之人,官紳、地主、皇室一概不救。若想請他入宮,恐怕比登天還難。”
“陛下——”
穆得和起身,大聲道:
“便是尋常將軍帶女眷上戰場也會遭人恥笑,更不必說是帶著一國長公主上陣!先不說長公主的安危問題,若當真如此,首先會叫我們的敵人笑掉大牙!認為我大朔皇子孱弱膽小至此,連上陣殺人都要帶個女人在一旁打氣!”
武如一皺眉道:“穆大人此言差矣!九皇子帶長公主去靈州是為求醫,怎麼到你嘴里走上一圈,就變成帶長公主上戰場吹號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