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世章瞇著眼,沉聲道:“皇后至今仍未向我們透露一星半點,怕是也生出了同樣的心思……此子不知對皇后灌了什麼**湯,要是今日沒有長公主歪打正著提醒了我們,怕是圣旨下來,我們還蒙在鼓里。”
“穆修嫮簡直瘋了!”穆得和大怒之下叫出貴為皇后的妹妹名字:“她有嫡親嫡親的侄外孫不扶持,偏要去扶持一個沒甚干系的宮女生的兒子!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穆世章喃喃道:“此子能說動修嫮幫他,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其心思之深,實在可怕。”
“父親,我們該如何是好?”
“此事不可叫燕王知道,憐貴……穆才人的事,讓燕王對我們穆氏已經起了芥蒂,若是再讓他知道皇后生出異心,恐怕會把此事安到穆氏頭上。”穆世章沉聲道。
“父親說的是。”穆得和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情。
“至于接下來的……就讓老夫面見陛下的時候去做吧。”穆世章道。
穆得和忍不住問:
“父親打算如何去做?”
……
“穆世章能怎麼做?”
秦秾華微微一笑,拿起水晶棋盤上的白須老者,輕輕放至身著龍袍的天壽帝面前。
棋盤剔透,晶石紋理清晰可見,數十棋子各自為政,各有面容姿態。
“裴淑妃自己有女兒,又不傻,不可能同意養十皇子。舒德妃和沈賢妃已經有封王的兒子,更不可能同意。剩下的嬪妃中,有資格撫養十皇子,膝下又沒有兒子的,不過徐嬪、周嬪、萱婕妤三人。”
“萱婕妤仗著出身裴氏,自己又比十皇子大不了幾歲,斷不會愿意養個便宜兒子。”
玉指輕輕一推,嬌俏美貌的小臉美人倒在棋盤。
“周嬪雖然名下沒有兒子,但福王是她所出,穆世章父子只要腦子正常,便不會把十皇子推到她手里。”
當的一聲,端正的宮裝女子也倒在了晶瑩剔透的棋盤上。
“剩下的徐嬪——”秦秾華拿起代表徐嬪的水晶棋子,微笑道:“出身卑微,背景單純,家中官職最高的人就是她自己。再加上中年喪子,圣眷衰微,把十皇子推給她,她只會感恩戴德,從此一家變為穆氏犬馬。如此安排,再合適不過。”
結綠聽得懵懵懂懂,秦曜淵躺在羅漢床上,眼睛雖瞟著她,誰知道心思飛去了什麼地方。
就在這時,烏寶掀開帳篷簾子,一跛一跛地走了進來。
“如何?”秦秾華抬眼。
“回稟公主,從陛下帳篷里出來的,確實是徐嬪……她看上去很高興,連連向穆世章道謝,但是穆世章看起來表情不怎麼輕松。”
“能輕松麼?”秦秾華笑道:“對穆氏來說,真正麻煩的不是十皇子……而是生了異心的皇后啊。”
她拿起棋盤上穿鳳袍的棋子,笑道:“折了貴妃,又丟了皇后,以后的路怎麼走,穆氏有得頭疼。只不過……”
帳篷里的幾人不約而同朝話中一頓的秦秾華看去。
玉指彈倒棋盤上的穆得和,接著輕輕放倒白須的穆世章。
她笑道:“穆氏有沒有以后……還難得說呢。”
烏寶忽然想起一事,忙躬身追加道:“奴婢照公主吩咐,已經讓燕王知道這事了。”
“他可有起疑?”
“公主放心,燕王氣上了頭,根本想不到其他。燕王雖然隱而不發,但想必心里已經恨慘了穆氏。”
“恨才好啊。”
秦秾華放倒燕王的棋子,輕飄飄道:
“狗咬狗,才有意思。收了罷。”
她從桌上拿起一本書,起身往羅漢床走去。結綠在身后迅速收拾棋盤。
坐榻夠寬,但她剛一坐下,狼腦袋就拱到了她腿上。秦秾華習以為常地將左手搭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少年后頸嶙峋的骨節。
她狀若無意,輕聲道:
“淵兒,朋友們說烤兔好吃麼?”
微卷黑發落了一縷在他眼上,他抬起眼瞼時,那縷烏黑的卷也跟著顫抖一下。
“嗯。”他漫不經心地看著她,眸子烏黑透紫,深邃似海。
她又等了一會,他沒說話。
“……那就好。”她笑道。
魏弼欽的事——
他始終沒有說。
....
第79章 第 79 章
秋狝隊伍從京城出發七日后, 終于進入廣袤的草原。
秦秾華上輩子南下過, 這次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北上。北方的風即使不大, 也像冷刀子插在身上, 車隊里的旁人才開始添衣服, 秦秾華車里已經開始燒起火盆。
一日天氣大好, 罕見地烈日迎頭, 天壽帝心血來潮命人停下來行圍一日。
王公大臣及其家眷紛紛涌出,寬曠無垠的草原上奔馳著鮮衣怒馬的男子, 秦秾華也借此機會走出馬處,活動自己因久坐而疲軟的身體。
秦曜淵騎著一匹通體烏黑的寶馬,馳騁在無邊草原上,秦秾華坐在烏寶準備的矮凳上,一邊曬太陽, 一邊看馬上的秦曜淵拉開手中大弓, 朝著天上飛過的大雁射出一箭。
離弦之箭倏地刺穿大雁身體, 數聲驚呼從地上響起。
大雁向著遠處墜落,秦曜淵面色如常地拍馬前往, 對周遭或敬或驚的眼神視若無睹。
“……九哥真是好箭法,我就不行。”
十皇子慢慢走了過來,他帶的兩個小侍自覺留在距兩位主子五六步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