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還差的,就是秦秾華自帶的胡椒和孜然。這兩種香料在大朔價值千金,鄭松川上個月對各國商船進行打劫……咳,進行護航后,收到滿滿一船天竺香料。秦秾華留下不少。
她吩咐結綠去取,又看秦曜淵呆得無聊,笑道:“淵兒,你帶半只烤兔去給朋友們吃罷。”
高大全十分妥帖,在秦秾華說完后就取下了半只烤出脆皮的兔子。
秦曜淵拿著油紙包裹的烤兔走了以后,天壽帝好奇道:“除了武岳,九皇子還有什麼朋友來了?”
“譚光來了,還有一個淵兒在華學認識的朋友,這次也來了。”秦秾華笑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壽帝一臉憂愁:“有些人看著人模人樣,私底下卻……九皇子的交友,你還是該多費點心思。”
廣威將軍武如一在他身后一臉凝重:就是,那個叫王斗星的南蠻少年,一看就不是好人。
玉牒上名字還熱乎的十皇子秦曜常一臉笑容地開口了。
“九哥如果不嫌棄,我倒想和他多往來一些。從前我還在銜月宮的時候,就沒少聽過九哥的大名。只是……九哥獨來獨往慣了,昨日我和他打招呼,他……唉。”秦曜常落寞道:“這也不怪九哥,許是我的聲音太小了,九哥沒有聽見吧。”
秦秾華似是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揚唇笑道:
“就像十弟第一次給人當弟弟一樣,淵兒也是第一次當哥哥。十弟多體諒一番,日后當著人正面叫哥哥,想必淵兒是能聽見的。”
“是啊,常兒和皇后一樣,說話喜歡輕聲細語的。”天壽帝對秦曜常說:“你的身份已經和從前不同了,不必怕,以后說話大聲些,免得旁人一時不察沒聽見。”
秦曜常點頭應和,笑容略為僵硬。
“父皇仁厚,母后寬仁,宮中兄弟姐妹都好說話。常兒不必拘謹,日后有什麼難處,都可來和七姐商量。”秦秾華拿起烤得流油的兔屁股,笑著遞給秦曜常:“你說是麼?”
“……七姐說得有理。”秦曜常接過烤兔屁股,道:“常兒能和九哥一樣,叫您阿姊麼?常兒還在銜月宮時,十分仰慕姐姐,只是那時身份低微,不敢貿然接近……”
少年神色靦腆,眼神低垂,像個不知世事的靦腆少年。
“唉……”秦秾華幽幽嘆了口氣:“常兒這麼見外,真叫七姐難過,我可是早就把你當弟弟了呢。”
秦曜常一愣,抬起頭來,剛好撞進秦秾華眼睛。
那雙眼在笑,黝黑的瞳孔卻讓他無端發寒。
天壽帝附和道:“這見外的毛病,得改!你如今已上了玉牒,是大朔正兒八經的皇子,不可再像從前那樣小家子氣了了!以后開府出宮,會叫人笑話——”
秦曜常臉上的笑越發掛不住,干脆抿上嘴唇,閉口不言了。
火堆上架著烤的兔子已經全熟了,金黃的脆皮往外滋滋流油,孜然和胡椒的香氣四溢,讓人食指大動。
秦秾華從烏寶手中接過割肉刀,親自切分烤兔。
秦曜常看著脆皮和嫩肉在鋒利刀刃下慢條斯理地綻開,像血液的金色油脂落入燃燒的火堆,臉色越來越不好。火苗在風中跳舞,長公主臉上的陰影在火光下也變得搖曳不定。
她似有所察,割肉的動作略一停頓,抬頭對他一笑。
瑟瑟夜風在遠處樹林里鬼哭狼嚎的聲音,火堆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天壽帝逗弄腳上肥鵝的笑聲,周圍眾人談天說笑的聲音,忽然之間,都離他遠去了。
夜風吹入他的袖口,鉆進他的每個毛孔,秦曜常驟然捏緊了手里插著兔肉的樹枝,因為不這麼做,他就要松手將它扔到地上了。
她分明只是一個公主——一個生下來就沒吃過什麼苦頭,富有婦人之仁,仗著皇帝寵愛才能蹦跶到現在的天真公主罷了!
別說他早晚會成為皇后嫡子,便是現在,他生為男子就已經比她高上一頭。
她那居高臨下又帶著一抹憐憫的目光,究竟是在可憐誰?!
秦曜常死死地盯著她,而她已經低頭割下了脆皮包裹的鮮嫩兔腿。
秦秾華面色如常,將兔腿盛在結綠遞來的餐盤里,恭敬地呈給天壽帝。
火光在她賞心悅目的臉上跳躍,剛剛的那一眼,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只是錯覺嗎?
她的神情,還是一如尋常的溫柔。
“父皇請——”
……
脆皮兔腿入嘴,武岳不由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連吃三日路菜,我嘴里都快淡出鳥了!這只兔腿拯救了我!”
三個少年盤腿坐在樹下,手里各拿了半只烤兔的身體一部分。
譚光抬頭,道:“殿下,你真的不吃?”
躺在樹上的少年一動不動,譚光只能見到他嘴里叼的一根青草抖了抖。
“……不吃。”少年聲音有些心不在焉。
譚光還想說什麼,武岳已經沒心沒肺地從烤兔上又揪下來一塊:“你不吃,那我都幫你吃完了!”
仇遠坐在離兩人稍遠的地方,低聲冷笑:“……撐不死你。”
“你說什麼呢!”
“我說什麼了嗎?”仇遠笑了:“我好像什麼也沒說吧。”
譚光皺了皺眉,打斷武岳:“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