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煩躁不已時,局勢忽然生出新的變化。
一艘深深吃水的豪華畫舫乘風破浪,逐漸逼近水榭。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遠看巨大,近看更是磅礴的畫舫停靠在水榭前不遠,船員在甲板上忙碌,手腳麻利地放出一條足夠十幾人搭乘的游船。
身穿殷紅四爪團龍紋圓領袍,頭戴珠玉金冠的燕王背手站在船頭,富貴逼人,意氣風發。他居高臨下地對著水榭里的福王和玉京長公主喊了幾句,接著,游船就駛到了水榭前,陸續將水榭里的人接了過去。
爛筆頭站在草地上,為不能上船而急得抓耳撓腮。
人都看不見了,他的絕佳素材究竟在哪兒?
再這麼下去,他這個大朔脆皮鴨文學第一人的頭銜就要保不住了!
爛筆頭跟著畫舫沿岸快步而行,恨不得他多才多智的筆友現在就在現場給他出主意。
殊不知,他的筆友不僅就在現場,還在他望眼欲穿的畫舫上。
氣氛熱絡的畫舫大廳中,秦秾華和胞弟福王共用一張長桌,燕王坐在上首和武進士們開懷暢談。燕王笑得越歡,坐在她身邊的福王臉色就越是陰沉。
秦秾華置身事外,注意力只在桌上茶點。
她嘗了一口杏酪,平平無奇還有些澀口,遠不及梧桐宮廚娘之作。
嘖,白瞎了她攝入的這口糖份。
她轉手把面前用過的杏酪端給一旁的福王,滿面關切道:
“安兒,你嘗嘗這碟杏酪。”
福王正在心里扎燕王的小人,正心不在焉,下意識回道:“不用了,我……”
話沒說完,一勺子杏酪已經堵住他的嘴。
“阿姊這次見你好像瘦了,甜杏仁能潤肺寬胃,你多用些。”
福王來不及阻攔,又是幾勺子杏酪塞進嘴里,他連氣都出不通暢,只能胡亂吞了她喂進來的整整一碗杏酪。
“阿姊!”福王眉頭緊皺,從身后的侍女手里接過帕子用力擦了擦嘴,壓低聲音氣惱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吃東西!你看看燕王,他搶了瓊林宴不說,現在又來會武宴喧賓奪主,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秦秾華又將筷子伸向三層玉帶糕,不咸不淡道:“確實沒有這樣的道理。”
福王立即湊了過來,一臉期待和討好。
“那阿姊說,怎麼才能打打燕王威風?”
嘖……還是難吃。
燕王該在后廚上增加經費了。
秦秾華一筷子將剩下的玉帶糕塞進福王嘴里,嗆得他掐著脖子轉身直咳。
燕王投來諷刺的視線,慢吞吞開口道:
“福王這是怎麼了?大熱天的,總不會在本王的船上風寒了吧?”
福王咽下卡在喉嚨的玉帶糕,干笑道:
“……只是吃東西急了,嗆著而已。”
“瞧我,這麼久了,都忘記向兄姐敬上一杯。”燕王端起酒杯起身,全然一副主人模樣:“今日有幸得諸位英杰一同游河,還是托了兄姐的福,各位不要拘謹,放開懷吃喝!”
福王舉起的酒杯僵在面前,臉上笑容幾乎掛不下去。
除了帶兄姐二字,這杯酒分明和他們沒有絲毫關系!燕王這是在故意給他們難堪!
福王心中氣憤不已,轉頭一看,秦秾華卻依然老神在在地嘗著桌上的茶點。
“阿姊——”
“慌什麼,重頭戲還沒上呢。”秦秾華不慌不忙。
福王一怔,狐疑地看向重新和武進士們玩起行酒令的燕王。
酒過三巡,武進士們喝得紅光滿面,燕王自然是不會陪這群手里沒兵的武人喝得爛醉,除了開頭的兩杯,之后每一杯酒都被他塞給了身后的小侍。燕王拍了拍手,讓船上眾人把視線都朝他投去。
“各位想必也吃飽喝足了,老在這船艙里悶著也沒意思,本王最近新得了個玩意,用來練習步射最好。不知諸位愿不愿意陪本王玩上一局?”
燕王的提議,當然沒人反駁,船艙內接二連三響起響亮的馬屁。
“七姐和五哥覺得如何?”
燕王看向秦秾華,福王也看向秦秾華。
忽然變成全場焦點的秦秾華放下銀箸,含笑道:“可。”
眾人隨燕王走出船艙,來到到畫舫甲板。原本空蕩蕩的甲板上多了一面造型精美,做工精良的木墻,墻上繪著山林和立體的百虎,或臥或跑,姿態多變。
武進士們紛紛稱贊起來,其中一名馬臉的男子,特意大聲道:
“這百虎圖栩栩如生,想必是哪位大家給燕王特制的作品吧?”
燕王聽夠了稱贊,得意洋洋道:“這不算什麼,接下來才叫栩栩如生呢!”
七八個奴仆走到百虎圖身后,不一會,眾人只見木墻上的百虎竟然如活物一般四下動了起來!
甲板上不約而同的驚嘆聲讓燕王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他拖長了聲音,盡力作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這是我從一名墨家傳人手中買到的百虎圖,雖是奇技淫巧,但用在練習步射上還算堪用。正巧這船上也有弓有箭,我們不妨來一場以武會友的比賽,誰若拔得頭籌——”
燕王一聲響指,兩個花容月貌的侍女抬出一張木盤,燕王走到二女面前,親手揭開了盤上覆蓋的紅綢,一把造型奇異的象牙柄刺刀出現在眾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