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該陸雍和被忽悠!”結綠氣哼哼道:“一個毀容的閹人,還敢肖想我們公主,醴泉和蠱雕一會得知公主為他動氣,定然會使勁折騰他!”
“好了,瞧你氣的。”
秦秾華自玉甕里拾起一枚白子落下,完成了絕殺黑子的小包圍圈。
“好狗要馴,好人要教。”她微微一笑,取走棋盤上自己吃掉的一大片黑子,溫柔道:“我會教他做個好人的。”
……
廣威將軍府,武岳親自將第八桶井水送進浴室。
冰水重新倒入木桶,泡在桶里的人面色潮紅,眼神卻和井水一般透骨冰寒。
“你這是何必呢?”武岳嘆了口氣,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給你安排啟蒙女官,你就學唄,我聽說宮里的皇子都有經歷這麼一遭,就是宮外的男子,像你我這般大,就算沒有一兩個通房,那也早經人事了。”
他又羨慕又遺憾道:“我是地里的小白菜,爹娘壓根不管,你遇到這麼好的事,怎麼跟個貞潔烈……”
話沒說完,木桶里的水瓢從他頭上飛了過去。
武岳識趣閉嘴,提起空了的水桶往外走去。去哪兒?還能去哪兒?看這樣子,還得再來個八桶十桶的。
秦曜淵坐在木桶里,身體滾燙,血液一直往下涌。
大約是身體的影響,他心里也前所未有的亂,一會恨她安排什麼啟蒙女官,氣得再也不想回朔明宮,一會又恨不得她現在就在面前,他好……
他好什麼呢?
秦曜淵腦子亂亂的,思考也不利索了,眼前不知為何浮出佛堂里看到的那些怪異佛畫。
想起佛畫,他心跳得更快,身體好像也更熱了,再想起佛堂里那個不認識的女子,秦曜淵更是火冒三丈。
一想到她希望他和別的女人滾到一起,他就又是惡心又是憤怒。
他實在氣不過,猛地從水里站起,狠狠一腳踹在木桶上。
轟的一聲,木桶上破了一個大洞,井水嘩啦流出,打濕了剛剛提著第九桶井水進來的武岳的靴子。
“殿下!你怎麼……這,你打壞了我的浴盆,讓我一會洗什麼……”
秦曜淵翻出木桶,帶著一陣如注水流,他敷衍著絞干衣褲,從他身邊經過,留下冷酷一句:“去湖里洗。”
“殿下!”武岳不可思議道:“我為你鞠躬盡瘁,流血流淚,你就讓我去湖里洗嗎?!”
秦曜淵已經走出了浴室。
……
秦秾華都已經熄燈了,窗戶那里突然發出一聲響動。
夜色深沉,她卻沒一點兒害怕。
“淵兒?”
秦曜淵帶著一身熱氣蹲到床前,黯淡月光照耀,她這才發現他一身濕透,臉頰潮紅。
她一時拿不準他是著涼感冒了,還是藥效仍在,但看他雙眼,依然清澈。
秦秾華從床上坐起,皺眉摸向他的臉頰:“藥效還沒過?”
他抬頭盯著她,像是一只蔫頭聳腦,夾著尾巴剛從雨里回來的狼。
“……為什麼?”他委屈巴巴。
秦秾華不解:“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我和不認識的女人摟摟抱抱?我不喜歡。”
他鮮少說這麼長的句子,也因此,秦秾華認真聽取了他的想法。
“那你喜歡和誰摟摟抱抱?”秦秾華問。
“你。”
他似乎是要抱她,但在那之前,他先看到了自己半干的衣袖,那手剛剛伸出,又在半空中縮了回去。
“……我只想抱你。”他又說。
秦秾華好一會沒說話,因為她在思考如何措辭。
秦曜淵十歲那年,她在摘星宮血變里發現了他,他不認字,不說話,連筷子都不知道怎麼拿。
他就像是獸群里長大的人,殺戮為本能,天真而殘酷。
現在他會讀書寫字了,也會騎馬射箭了,但是有些常識,依然和世人脫節。
秦秾華頭回遇到如此棘手的問題,內政外交,甚至行軍打仗,這些都難不倒她,要她說,她寧愿去行軍打仗,也不想回答這個讓人無從下手的問題。
終于,她開口道:“淵兒,你還記得阿姊從前和你說過,結發這回事,只能和妻子結嗎?”
“記得。”
“世上有許多種正面的情感,大致可以分為三種,一是親情,二是愛情,三是友情。像這樣的擁抱……”
她俯下身,輕輕抱住少年。
他渾身一僵,一動不動,發燙的體溫透過半濕的衣物,變成蒸騰的熱氣向她撲來。
她輕輕抱了抱,隨即松手。
“對親人,愛人,友人都可。”她諄諄善誘道:“但是佛堂里的那種擁抱,卻只能抱愛人。”
“愛情和親情混合的叫什麼?”他忽然說。
秦秾華一愣。
這是什麼問題?
她毫不猶豫道:“沒有這種感情。”
他又問:“……那親人和愛人結合的叫什麼?”
……好哲學。
秦秾華想了想,不確定道:“……合法夫妻?”
少年眼睛一亮,看他眼珠子往哪邊轉秦秾華就知道他要放什麼屁。
她沉下臉道:“親人是不可能做夫妻的!”
所以你去別的地方擦你那滑板鞋吧!
他也沉下臉:“為什麼?”
“世人不許。”
她原以為這堂倫理課該結束了,萬萬沒想到,厭學癥少年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思考熱情。
不過片刻,他就給出了解決方案。
“等我當了皇帝,誰敢不許我就殺誰。”
“你會遺臭萬年——”
“那又如何?”
秦秾華皺眉,抓起軟枕按在少年不以為意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