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邊的人議論紛紛,憐貴妃收回玉鐲,大力夸獎了幾句,埋怨的眼神卻飄向站在人群中的穆得和:家里找的這是什麼望氣者?連話都不會說!
什麼“急躁”、“不強勁”、“挫折”?通篇除了說他們祖上有德外,就沒一句好話!
天壽帝和穆皇后坐在一張軟榻上,他越看越為此人的望氣術驚訝。
穆氏進獻的望氣者,自然是穆氏的人,天壽帝一開始也想著拆穿他的把戲,可是此人無論怎麼都不翻船,就連天壽帝心血來潮,要人用插屏將此人擋起來,不觀人面,只看隨身飾物來望氣,他也句句靠譜。
天壽帝不肯就這麼放棄,對身邊人打了眼色,起身走到池邊,隨手揪下一朵小野花,來到水榭里,親自投入屏風中。
皇帝突如其來的行為不僅讓什麼都不知道的圍觀群眾為插屏內的望氣者捏了把氣,也讓清楚魏弼欽來歷的穆得和提起了心。
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穆氏安排的神棍,只有穆氏父子知道,此人是真有本事。
可是,再有本事的人,能通過望氣術看出一朵野花的來歷嗎?
這一次,插屏里沉默的聲音有些久,過了半晌,屏風里才傳出魏弼欽的聲音:
“此花之氣,貴不可言,在下不敢妄言。”
“這可真是奇了!”天壽帝不得不服,揮手道:“來人啊,把屏風撤了,讓大師出來說話。”
天壽帝走回軟榻時,六面插屏也剛好拆完,穿著道袍,手握一把拂塵的中年男子走出水榭,向天壽帝方向一揖到底。
“貧道魏弼欽,見過陛下,見過諸位貴人。”
魏弼欽將視線集中在腳尖前的草叢,他不希望因為多看了哪位嬪妃公主一眼,就遭皇帝厭棄。
畢竟,此次他入宮的目的,就是為了長久留在朔明宮中。
天壽帝在軟榻坐下,問:“大師可曾聽說京中近來出現的三個讖言?”
“貧道略有耳聞。”
“你如何看待這三個讖言?其中誰是真,誰是假,又或者,三個都是真的?”
天壽帝話音落下,眾人目光都落在魏弼欽身上。
魏弼欽低垂視線,不慌不忙道:“東海宮主的讖言圖和泰山腳下的巨石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非人力可以實現。”
“你的意思是,絳雪苑的讖言可以人為實現?”
“貧道有至少三種方法可令枯木逢春,樹干顯字更是簡單,涂上蜂蜜白糖只是方法其一,雖然神奇,但并非人力不可為。”
“大善!”天壽帝忍不住拍腿叫好。
太子誰來當都行,他沒有意見,只是這亡國君,萬萬別讓他來做!
“究竟是誰處心積慮,要咒我大朔亡國!”天壽帝怒聲道:“真是可惡至極!”
穆得和上前一步,揖手道:“此人不僅咒我大朔,還妄想離間君臣,實在惡毒,還望陛下一定嚴查,找出此人以儆效尤!”
天壽帝附和道:“查!一定要查出是誰在搗鬼!”
在場諸人,沒一個把天壽帝的話放在心上,要查得出來,早查出來了,還等到現在?
天壽帝和其余人都相信了這位大師的實力,除了一人。
秦輝仙冷笑一聲,毫不留情說道:“我才不信這些裝神弄鬼的把戲!”
“輝仙,不得對大師無禮。”天壽帝急忙說。
“陛下,無妨。”魏弼欽緩緩說完,向秦輝仙行了一禮,說:“鳳陽公主,貧道只是說出雙眼看見的東西,并非裝神弄鬼。”
魏弼欽的拂塵在微風中輕輕晃動,仙風道骨,再加上誠懇的表情,說出的話在眾人看來十分有信服力。
他打動了在場眾人,只除了秦輝仙。
她堅定地揚著嘲諷的嘴角,說:
“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我不信。”
“……”
魏弼欽皺起眉頭,認真問:“鳳陽公主要如何才肯相信貧道?”
秦輝仙和身后的侍女耳語幾句,沒一會,從她手中接過一個錦囊,遠遠丟向魏弼欽的方向。
錦囊掉在魏弼欽腳下,他往前走了兩步,撿起草叢里的錦囊,打開后,從里拿出了一把鵝毛。
“這……”魏弼欽抬起頭,滿臉疑色。
“這些鵝毛里,只有一根是我養的鵝身上掉下來的,其余都是你剛剛裝神弄鬼時,我叫宮婢去織造局要的鵝毛。你要是能說準哪一根鵝毛是我養的鵝身上掉的,我就信你有幾分本事。”
秦輝仙的話讓周圍議論紛紛,天壽帝忍不住道:“大師,能做到嗎?”
魏弼欽笑了笑:“容易至極。”
他將錦囊里的鵝毛全部抖了出來,微笑道:“雖然鳳陽公主不信,但并非貧道裝神弄鬼,萬物確都有‘氣’,只是大部分人看不見罷了。就比如鳳陽公主,身上有淡淡的紫氣縈繞,如虹貫月,如風舞者,是典型的金枝玉葉之氣,其氣奔流如河,偶有回旋,形狀如魚,湍急卻有生機,說明公主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看似兇惡,實際……”
“你胡說八道!”秦輝仙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紅著臉跳了起來,橫眉怒目道:“竟敢當眾污蔑本宮,信不信我剝了你的皮!”
裴淑妃坐在天壽帝身旁,面帶微笑,看似溫柔嫻淑,實際拳頭都已經在袖子里攥了幾次了。
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可以吟詩作賦,父親裴回更是堂堂六部之首,不但通曉百家,還知天文地理,就算天壽帝歪瓜了些,怎麼就……怎麼就生了個這麼奇葩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