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院判剛走,說是比前幾日好多了。只是六皇子聽說還有一段時間才能打馬球,發了點火,不小心……”
紅棉小心看著憐貴妃的臉色,憐貴妃不耐煩道:“有什麼就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不小心……打死一個小內侍。”
憐貴妃不以為意,重新拿起茶盞:
“我還以為什麼呢……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一個閹人罷了,進宮的時候,宮里就把賣身錢給齊了,難道他家里還要報官不成?”她漫不經心道:“這種小事,以后不必稟報了。”
紅棉欲言又止,低下頭去:“……喏。”
……
日升門,一輛低調樸素的馬車停在下馬牌前,駕車的是個戴著眼罩的人。
盲眼的人不多,宮中的盲眼更是只此一份,守門的侍衛一見他就知道是誰,招呼道:“身份就不用驗了,把箱子打開就行。”
醴泉還未說話,烏寶已帶著梧桐宮兩個身強力壯的小內侍走了過來。
“還不是和以前一樣,都是些既明書坊的新書罷了!你要是想看,我改日送你一箱!”他一跛一跛走來,熟稔地搭上侍衛肩膀,不動聲色將一包銀子塞進他手里:“我們公主要的急,你通融通融,簡單看看就過了吧……”
侍衛剛要推拒,一掂荷包里的重量,笑道:“……那我就簡單看看?”
“您請您請。”烏寶的娃娃臉上滿是笑容,就像個初出茅廬,毫無城府的單純小子。
侍衛繞著馬車上搬下的箱子看了一圈,揮揮手:“走吧。”
“勞煩啦!前幾日公主賞了我一壺羅浮春,今兒晚我就給你提來!”
得了通行的許可,烏寶一臉快活地拍了拍他的肩,招呼著幾個小內侍抬起箱子。
“我在宮外還有事,不隨你進去了。”醴泉說:“替我向公主請安。”
“知道了——”烏寶頭也不回地朝他揮揮手,跟著箱子一起去了。
醴泉站在原地看了一會,轉身上了馬車,離開皇城。
兩個小內侍抬了沒一會就氣喘吁吁,其中一個抹了把汗,忍不住問道:
“烏寶公公,這箱子里到底是什麼呀?怎麼重得跟個大活人似的?”
“什麼大活人能藏在箱子里?你也不怕憋死!”烏寶白他一眼。
“到底裝了什麼呀?重得跟個大死人似的!”另一個改了話,玩笑地重新問了一遍。
“你還真猜對了,就是死人!”烏寶說。
“要真是死人,晚上會不會變成鬼來找我們啊?”
“怕什麼?烏寶公公在呢!鬼要是來了,見了我們公公都要嚇走!”
兩個小內侍神色開朗,嘻嘻哈哈地說開了。
烏寶也任他們玩笑,自己還參與了一句:“若是漂亮的女鬼,也不必走了,本公公除了沒那玩意,不比平常男人差,就連公主,也夸我是個善良可靠的好男人呢……”
“公主真這麼說了?”
“那還有假?公主還說……”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遠了,城門恢復了平靜。
守門的侍衛想著晚上的那壺好酒,心情愉快,哼著小曲走回站崗的地方。
他沒有低頭,也就沒有看見——
箱子落地的地方,留下了幾條暗紅色的紅痕。
第24章 第 24 章
梧桐宮后院的僻靜之處, 烏寶從耳房中走出。
他提著一桶水,水里飄著一個起起伏伏的葫蘆瓢,嘴里哼著不知哪兒學來的小曲, 走到屋前的小小田地,一邊哼歌一邊澆灌土地。
公主的寢殿內,有人推開了窗,是打掃衛生的小宮女, 手里還拿著一塊濕潤的巾子。
她見了對面的烏寶, 遠遠朝他喊道:
“烏寶公公, 又在種你的韭菜呢?”
烏寶朝著田里潑出一瓢水, 頭也不抬地說:“是啊, 等過幾日這茬韭菜收了, 我請大家吃韭菜餃子!”
“真的嗎?我這就去告訴其他人,烏寶公公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當然算數。你要是光想著我的韭菜餃子,沒有把公主的寢殿打掃干凈, 我就把你種到這地里——”烏寶直起背,笑著對小宮女說:“這話也一定算數。”
小宮女笑嘻嘻地朝他吐了吐舌頭:“哎喲!可嚇得我不敢偷懶, 我這就細細打掃, 公公要記得我的韭菜餃子!”
“記得!少誰都少不了你!”
烏寶說著, 又從木桶中舀出一瓢水灑出。
淡紅色的水片刻就被肥沃的黑土地吸收,一截斷指落在地上, 烏寶見了, 走上去, 一腳將它踩進地里。
過不了多久, 它就會成為這片土地的一份子,成為作物們欣欣向榮的營養。
就像這土地下的其他東西一樣。
烏寶一邊澆灌小小的私田,一邊在內心感慨,自己真是個多才多藝的勤勞人,用公主的話來說,就是“光榮的勞動人民”。
一日之計在于晨,勤勞而聰明的勞動人民總是擅于規劃時間。
烏寶利用公主去瑞曦宮請安的時間,不僅把自己的田打理了一遍,還重新洗漱,換了一套衣服。
等公主回來時,他悠然地等在梧桐宮大門前,朝九皇子扶下的公主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
“奴婢恭迎公主回宮。”
秦秾華回了暖如夏日的寢殿,在結綠的服侍下脫下大氅,說:“天氣回暖,再過幾日,就把火盆撤了吧。”
烏寶一彎腰:“喏。”
她坐到軟榻,從結綠手中接過玉肌膏,不消她說,少年已習以為常地伸出兩只纏著紗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