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綠,你這一手哪兒學的,以前怎不見用過?”
“結綠最近認識了宮里一個老公公,用兩個荷包從他手里學了這一招。結綠不聰明,幫不了公主大忙,可是公主肩酸腰疼,奴婢卻能幫著按按,讓公主多少舒服一點!“
“你有心了。”秦秾華說:“那老師傅是誰?我讓烏寶給他提些好酒,讓他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教給你。”
“老公公是御膳房殺豬的!”結綠神色快活:“聽說殺豬前這麼按按捏捏,豬肉怎麼也不會僵呢!”
秦秾華忽然脖子一涼,好像有涼颼颼的風在往切開的血管里灌。
她忍不住咳了一聲。
“哎呀!”結綠急急忙忙地撤了手:“可是水冷了?奴婢馬上就加熱水!”
“……泡夠了,還是扶我起來吧。”
秦秾華更衣后,坐在寢殿的妝臺前,趁著結綠給她擦拭長發的時候,爭分奪秒地批閱底下傳回的各種消息。
結綠開玩笑說她自有一個“小朝堂”,這話不算錯,只不過她的小朝堂里沒有高官達貴,只有三教九流。
“公主……”結綠在她身后遲疑地開口:“九皇子去上書房,您擔心嗎?”
秦秾華頭也不抬:“擔心什麼?”
“九皇子他……”結綠停頓了好一會,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懊惱道“我也不知道是該擔心別人欺負九皇子,還是九皇子欺負別人。總之,我就是有點擔心以后會出事……”
秦秾華依然低著頭,唇角卻微微揚了起來。
“往好的方向想。”
“怎麼想?”
“比方說——”她笑道:“已經出事了。”
……
文師傅在臺上高談闊論,激昂頓挫,武岳在臺下眼皮打架,魂魄出竅。
當他一點一啄的額頭快撞上桌面的時候,文師傅在臺上拍了拍戒尺,環視臺下眾人。
“張公曾言,君子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恥祿之不夥,而恥智之不博。誰能解釋這句話的意思?”
六皇子嘴角提起,右手輕輕撥動金銀纏枝菊花筆架上金光閃閃的一排狼毫,似不經意間開口:
“九弟新來,李師傅不如把這個回答的機會給他,也好考察他從前自學的進度。”
文師傅看了過來:“九皇子,你怎麼解釋這句話的意思?”
武岳自啟蒙以來,看最多的是兵書,文師傅說的這句話他一點印象都沒有,更別說什麼張公李公,他有心幫忙,卻無力回答,只能提心吊膽地看著九皇子,希望他自己知道答案。
秦曜淵神色漠然,以無聲回應。
六皇子笑道:“九弟之前養傷,落了課業也能理解,李師傅不如換個簡單的問題再問?”
“圣人曰:五者備矣,然后能事親。九皇子,你可知這五者是哪五者?”
武岳看九皇子依然沒有答題的跡象,想為他解圍,硬著頭皮說道:“楚……楚國的舞者?”
上書房里哄堂大笑,尤以六皇子的笑聲最為尖利刺耳。
秦曜淵面無表情,對書房夸張的大笑視若未聞。
“這可是《孝經》里的篇章,九弟不會連《孝經》也沒學過吧?”六皇子嘲笑道。
隔壁桌的七皇子為討好他,大聲附和:“就是!這可是八歲小兒都能回答的問題,九弟連這都回答不出,也別怪師傅鐵面無私了。”
武岳懵了:“什麼鐵面無私?”
“你以為上書房是什麼地方?讓你來打瞌睡的?”七皇子諷刺道:“師傅問的問題,凡是答不出來的,都要受戒尺責罰十下。”
聽到要被戒尺打十下,武岳立即慌了,他著急地看向九皇子,他怎麼還是一點不慌?!
文師傅說:“念在九皇子今日是初犯,這次便算……”
“師傅教我們要言而有信,怎麼今日就能隨隨便便算了?”六皇子沉下臉,說:“今日要是開了先例,以后這上書房里還有人把師傅的話當話嗎?”
文師傅皺眉,剛要開口,六皇子已經在他前面說話:“李師傅,你可要想好了再說話,本宮的父皇和外曾祖父,一定不希望有個言而無信的師傅來教本宮如何讀書。”
文師傅一臉為難,像他這種文師傅,翰林院一抓一大把,隨時可換,和地位尊貴的太子太傅截然不同。
小小蚍蜉,焉有撼樹之力?
在六皇子暗含威脅的話語下,文師傅無奈嘆氣:“……罷了。”
一看文師傅的表情,武岳就知道事情要遭。
武岳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文師傅看在九皇子天潢貴胄的份上,不要打他打得太狠。
文師傅說:“武岳,把手伸出來。”
正在為九皇子祈禱的武岳:“???”
第21章 第 21 章
武岳瞠目結舌, 下意識拿手指著自己:“我?”
“不是你是誰?”穆陽逸笑道:“難不成你還真以為戒尺會落在九皇子身上?皇子受過,當然是伴讀受罰。”
武岳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垂頭喪氣地站了起來。
文師傅手中的戒尺有兩指寬,不知用什麼木頭制成,也不知打了多少個前人的手板,磨得光滑發亮, 光是看了就讓人心里發憷。
大多數人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幸災樂禍地等著看他挨打, 連武岳自己都放棄掙扎, 朝走到面前的文師傅伸出了雙手。
戒尺落下的時候, 武岳不由自主閉上了眼, 然而想象中的鉆心疼痛并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