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結綠,我不吃,只看著淵兒吃。”秦秾華說:“快去拿一碟來,你若走慢了,淵兒的口水就要流出來了。”
秦曜淵:“?”
他剛想開口拒絕,一只手已經堵了他的嘴。
秦秾華笑瞇瞇道:“不,你想吃。”
一股冰雪融化后的冷香直往鼻子里鉆,他一時怔住,也就忘了要說什麼。
結綠很快拿回一碟糖核桃仁,個個又大又飽滿,顏色如焦糖一樣,也散發著焦糖一樣的甜香。
秦秾華貪婪地吸了一口空氣里的香味,戀戀不舍推到少年面前:
“吃吧。”
秦曜淵:“我不……”
這句話大概和梧桐宮天生犯沖,這一次,他依然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糖核桃仁堵上了嘴。
少年的喉頭咽了一下,秦秾華趁機把糖核桃送進他半推半就的牙關里。
“甜嗎?”她問。
“……甜。”
她像是自己吃到這枚糖核桃似的,心滿意足一笑,轉頭對結綠說:
“你去問問廚娘,能不能開發一種纏在小木棒上的麥芽糖?”
結綠一臉迷惑:“纏小木棒?”
“有小木棒的話,既可以含在嘴里,也方便拿在手里。麥芽糖里加入橙汁、蘋果汁、梨汁……就可以做成許多水果味的。要是她有創新精神,還可以試試香菜……”
“奴婢一會就去轉告廚娘,但是現在——”結綠把她端著瓷碗的手往上送了送,嚴肅道:“公主該喝藥了。”
秦秾華苦著臉喝完藥,立即沐浴更衣,以徹底洗去苦澀的藥味。
再回到寢殿時,少年也藥浴過了,披著**的頭發坐在桌前,洗后微鬈的長發打濕了白色中衣,發尾還在往下滴著水珠子。
“怎麼不把頭發擦擦?”秦秾華問。
烏寶彎著腰,一臉委屈地抖了抖手里干凈的長巾:“九皇子不許奴婢近身,奴婢擦不了。”
秦秾華接過他手里的長巾,走到少年身后,輕輕擦拭他腦后的濕發。
他一動不動,背影像只溫順的小狗,桌上的銅盤卻映出一雙半掩在濃黑墨發后,鋒芒畢露的眼睛。
她故意使壞,長巾在他頭上揉來搓去,水珠四濺,長巾和亂發不住掃著眼睛,侍立在旁的烏寶一臉驚恐,生怕這位脾氣不好的九皇子跳起來就把銅盤砸公主臉上。
不想,公主都欺負累了,九皇子依然穩穩坐著,任她戲弄。
秦秾華手酸了,他的頭發也半干了,她把濕潤的長巾拋給呆住的烏寶,神色遺憾:“……不好玩。”
烏寶:“?”
碧芳的臉現在還沒好呢!公主,咱們能玩點安全的嗎?
秦秾華開完玩笑,斂了笑意,在少年面前坐下,提了他的右手,端詳當日被一刀貫穿的掌心。
黑紅皆有的傷口觸目驚心,再加上新長出來的粉色嫩肉,這只手掌足以讓絕大多數人避而遠之,秦秾華卻看得目不斜視。
烏寶和結綠悄悄退了,寢殿內的空氣靜謐安寧。
“我們來玩一個游戲好嗎?你我各問一個問題,誰要是回答不出了,誰就輸了,輸的人要接受懲罰。”
少年抬眼看她。
秦秾華微微一笑,低頭取過上官景福留給她的玉肌膏打開。
“你多少歲了?”
他遲疑了一會,似乎在回憶,片刻后,說:“十……”
“該你問我了。”
她握著銀質小刀,從玉肌膏里挖出一點抹在手背,以指尖沾取,輕輕點按在少年臉上的細碎傷痕上。
“五……皇子……”他沙啞著說。
“五皇子是我的雙生弟弟。”秦秾華說:“出生不久就過繼給了舒德妃。
這宮里有許多你不能惹的人,舒德妃和她身后的舒家……至少不算敵人。”
她沖他溫柔一笑,神情平淡地補充道:“暫時不算。”
“你和他……”
“該我了。”微涼指尖撫上截斷他左眉的一條黑豆長短傷痕:“這是什麼時候弄的?”
“……不記得。”
對上秦秾華懷疑的視線,他急忙再次開口:
“是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
“阿姊信你。”秦秾華笑道:“你問吧。”
少年沉默片刻,沒有再問五皇子,而是問:“我……真的……是九……?”
他的話沒有說完整,秦秾華依然能猜出他想說的是什麼。
“我說你是,你就是。”
少年不說話了。
秦秾華輕聲說:“對你做下這些事的人……你恨她嗎?”
“……”
這一次的緘默時間格外漫長。
秦曜淵別過臉,避開她的手指。
“懲罰……”他說。
秦秾華剛一抬手,他的身體線條就明顯緊繃起來。
她抬起的手落到少年發頂,輕輕揉了揉。
“好啊,懲罰就是……叫我阿姊吧。”她笑道。
“……”
“我想聽你叫我一聲‘阿姊’,你不愿嗎?”她真摯地看著他。
“……”
秦秾華耐心等待。
“阿……”
少年張開嘴唇,神色糾結,好像即將說出的是什麼奧妙詞匯。
“阿……阿姊……”
她誘騙的小狼,終于對她搖起了尾巴。
秦秾華嫣然一笑:
“嗯,阿姊在。”
……
夜已深沉,連暗紅宮墻下草蟲的微吟都消失無蹤,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卻響徹在寂靜的夜里。
碧芳抱著一個布包,鬼鬼祟祟走出梧桐宮,她一邊疾走一邊回頭觀望,鬼祟之處不言而喻。
無人的冷宮前,她將布包塞給一名侍衛裝束的人。
“大人要的東西都在里面嗎?”侍衛壓低聲音問。
“都在。”碧芳同樣低聲回答。
“行……你走吧。”
碧芳接過侍衛遞來的賞錢,掂了掂重量,滿意地揣進兜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