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事晚點說,你先回答我。」
「不對,」我瞇著眼睛,「你是不是在京城哪個高門大戶弄來的夏冰?」
現在不管哪里都沒這麼厚的冰,唯一可能的,就是那些囤著冰過夏的人家,夏天冰沒用完,多出來的。
不過,這個時候,也鮮少有人家還有冰,不說有沒有用完,便是有也該化掉了。
他這塊冰,不管怎麼來的,都是極不容易的。
「徐姣姣,你說話不算話。」宋時清道。
「我就不想嫁,怎麼了。」
「不,你想。要是你不想,你不會睡到下午才起來,平時你卯時就起來練功了。」宋時清笑瞇瞇地道,「你在等我的冰。」
我被他噎得臉發熱,不想理他,回了房里。
「徐姣姣!」宋時清站在門口喊,「我去告訴我爹娘,告訴姑母去了啊。」
我將門關了起來,就聽他在外面蹦蹦跳跳地喊,「我有媳婦兒了。」
「姑母,姣姣愿意嫁我了。」
「姑母,要是您不同意,我入贅也行。」
我娘啐了他一口,也跟著他鬧騰。
乳娘說,那天宋時清逢人就說他要成親了,還買了三麻袋的喜糖見人就送。
「他要不要臉,還沒成親就發喜糖。」
「昨兒一夜沒睡,問了多少人家,跑了多少地方才弄到冰,他也不知累,」乳娘笑著,「這是真歡喜啊,恨不得告訴所有人。」
我坐在床前,望著那塊漸漸融化的冰,心里暖暖的。;
17.
我和宋時清定親時,舅舅也回了京城。
瑞王請舅舅一家人去王府喝茶,我聽說,瑞王尊重宋時清所有的選擇,宋時清想認祖歸宗就認,不想認,圣上那邊他會去說。
宋時清說他會認祖歸宗,但會等瑞王百年后。
宋時清說瑞王活著一天,他都不會承歡他膝下讓他享受天倫之樂,因為瑞王不配。
至于舅舅家,我舅舅本就還有兩個兒子,不需要宋時清傳宗接代延續香火,所以我舅舅也說隨宋時清自己決定。
我們的婚事定在了后年的八月,圣上升了宋時清為右軍都督,還給他賜了宅邸。
我哥和南平的婚事則定在明年九月。
一時,我們都忙得不可開交,做完了這件還有另外一件等著。
那天我出門去看鋪子,回來已是傍晚,路過一條巷子時,跟著的婆子喊我,我掀開簾子,便看到醉靠在巷子里的蕭致。
他醉眼朦朧地也朝我這邊看過來。
"姣姣。"他跌跌撞撞過來,站在我的窗下,仰著頭目光近似貪婪地打量著我的臉,「姣姣我很想你,可我不敢去找你,我……我好想好想你。」
「蕭致,你喝醉了,不要胡言亂語。」
「我后悔了,」他扒著窗戶,紅著的眼里蓄著淚水,「你可能不信,我重生了。前世你死后我好想你,每天想你想的睡不著。」
「徐蓉為了贖罪,來我家做婢女,我知道她心懷不軌,所以我每次都會罰她,仿佛折騰她我想你的心,就沒有那麼疼了。」
「我不知道怎麼了……忽然有一天我覺得我有點喜歡她,我沖回了樹林里,抱著她,那一瞬的失而復得,沖昏了我的頭。」
「后來、后來那天夜里我做了個夢,夢醒了,我又回到了河邊,你正在冰窟里掙扎,我不知道我怎麼想的,放棄了你去找徐蓉了。」
「我明明很想你,很想你的。」
他語無倫次,若我沒有重生,大約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的。
可惜我聽懂了。
「蕭致,」我望著他,低聲道,「你選擇的那條路上,一定有你最重要的人,遵從你的心就好了,別回頭,因為被你放棄的人,不會在原地等你,也別后悔,因為這是你的心。
」
蕭致一顫,被酒燒紅的臉,瞬間褪去了色澤。
過了一刻,又仿佛過了很久,他啞聲道,「所以,在我轉身的那一瞬,你我就沒有可能了是不是?」
「是的,蕭致,我不會在原地等你,你也不值得我等。」
蕭致苦笑,抓著窗戶的手頹然地耷拉了下去, 他跌跌撞撞折回身往巷中去,走了十幾步,又悶悶地道,
「這一世,你身體康健,重獲所愛,真好,真好……姣姣,這一世我也值了。」
蕭致消失在巷子里。
我以為我和他在某一天還會再見,但卻沒有想到, 這是他最后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甚至出現在世人面前。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大哥成親那天我看見了徐蓉, 她形容枯瘦, 那一身撒著碎花的褙子,像是有人在枯枝上妝點的假花。
她在撫廊下和我相遇, 我們都沒打招呼,各自錯開。
那年冬天, 徐蓉自殺了, 吞金而亡。
死前她求我爹將姚姨娘放了出去,并將她的嫁妝以及蕭致給她的所有錢都給了姚姨娘。
徐蓉死后,博陽侯夫人沒讓她入蕭氏祖墳。
徐蓉給我留了一封信,信里只有一行字, 她道,「重來一次我還會做同樣的選擇, 因為,這是我最好的選擇。」
我將信燒了。
18.
南平和我哥過得很好, 我成親的時候,她已懷了三個月的身孕。
她攥著手站在門口望著宋時清,語氣小心翼翼,「哥, 恭喜你。」
喊完, 她又怕宋時清依舊不理她, 便忐忑不安地朝我看過來。
「嗯。」宋時清遞了個紅包給她。
南平激動地拿著荷包沖著他笑,「謝謝哥哥!」
宋時清嘀咕了一句, 「我給我外甥的。
」
南平笑得更開心了。
成親的禮儀很繁瑣, 一天下來我已經累得進氣少出氣多。
我喊宋時清幫我拆了鳳冠,給我捏著肩膀, 他笑著道, 「夫人, 力道如何, 你可滿意?」
「還行,宋大人還有提升的空間。」
宋時清在我耳邊道,「要不,先吃點東西,待會兒我再好好給你按?」
我臉一紅, 回頭瞪著他, 「宋時清,你要不要臉?」
宋時清一臉疑惑,「我哪句不要臉了?你想到了什麼, 臉這麼紅!」
我掐他,他哈哈大笑。
「哎呀,我媳婦兒掐人真疼。」
-完-
綠竹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