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跟著我媽,在那間小小的、開在筒子樓里的按摩店長大。
趴在舊桌子前寫作業時,我媽和她辦事的客人跟我就隔著一道簾子。
有的時候她會叫我進去,倒杯水潤潤她叫得沙啞的喉嚨。
她也不怎麼管我,除了陪客人,其他時間都泡在麻將桌前。
學校里沒人喜歡我,他們故意當著我的面竊竊私語。
說我跟我媽一樣,年紀輕輕就得了臟病。
我很難找到一個具體而準確的詞去描述那段日子。
但只要想到過去兩個字。
我腦中浮現出的第一幕,就是那扇透出廉價粉紅色燈光的窗口,和那些來來往往的客人落在我身上、晦暗又下流的目光。
我的欲望和野心比任何人都大,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得高一點、再高一點。
為此,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一支煙在我手中燃盡,我被抖落的煙灰燙了一下,回過神。
撥通了小唐的電話。
「股權收購計劃的最后一個階段,就從今晚開始。」
18
接連一周,我幾乎泡在公司里。
這期間,傅琛給我打了很多個電話,都被我掛斷了。
他又發來消息,我看都沒看,只好心回復了一句:
「離婚協議你之前就提前看過了,我讓律師把最終版寄給你了,沒問題的話就簽字吧。」
談下來的五國貿易協作合同,從前本來是傅氏的幾個支柱項目之一。
我借著傅琛和黎家的合作,一步步把情報和核心技術套出來。
然后越過傅氏,提前找到了對面的負責人。
我還在辦公室里忙碌,小唐突然匆匆忙忙地敲開了門:
「黎總,您父親和傅氏的傅總找到公司來,非鬧著要見您!」
我動作一頓,抬起頭。
「把人請到會議室。」
我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往門外走去。
開門前,回頭囑咐了一句,
「還有,報警,就說有人在公司鬧事。」
走進會議室,迎面而來的是我爸用盡全力的一個耳光。
打得我臉都偏過去,耳畔嗡嗡作響,口腔爆開一股血腥味。
「荒唐!」
他指著我的鼻子大罵,
「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究竟是什麼身份,誰給你的膽子收購黎氏的股份、挪用資金——」
「爸,你好像弄錯了一件事。」
我打斷他,沖他微微挑眉,
「三次股權轉移,現在已經沒有黎氏了。」
「只要我想,隨時可以給它改個名字,就算是直接并入我的公司也不是不可以。」
黎家的公司轉型失敗,市值一再縮水,客戶也跟著流失。
我爸的原配病逝后,他接手了公司。
但他軟飯吃慣了,自己搞不定。
我和傅琛結婚后,出于合作方便考慮,我爸把我安排進了黎氏。
一個很小的職位,要做很多事情。
卻沒什麼實權。
不過沒關系。
我想要的東西,從來都不只是黎氏這間早就日薄西山的公司。
「黎也。」
傅琛在一旁沉聲問我,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策劃這一切的?」
我故作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從四年前去找你那天晚上開始。」
「收購黎氏股份,從我手里截胡項目,還搞其他投資……你到底哪來這麼多資金?」
「你學金融,難道不知道什麼叫杠桿交易嗎?」
他霍然站起身來,神色難看地盯著我:「這麼高的風險,你也敢賭?」
「為什麼不敢?我的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豪賭。
」
我扯開唇角,慢慢地笑了起來,
「何況你現在站在這里,那證明,我賭贏了。」
19
我爸還要撲上來打我,卻被趕到的警察出手攔住。
他被反剪雙手,對著我破口大罵:
「你這個不孝女!婊子!」
我置若罔聞,只是看向警察。
側過頭,展示我紅腫的臉頰和唇角凝固的鮮血:
「他突然闖進我的公司動手打人,這里有監控錄下了整個過程。我現在還覺得頭暈惡心,懷疑是腦震蕩,需要去醫院做進一步檢查。」
警察把我爸帶走了。
整個過程里,傅琛就站在旁邊看著我,眼睛里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黎也,你有沒有想過……」
他突然開口,
「我們其實可以不離婚的?」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阿也,我是真的后悔了。」
「現在黎氏已經是你的囊中之物,我們完全可以談一場平等的合作。」
「我們結婚四年,之前你一直對我那麼好,難道不是因為也對我有幾分感情嗎?」
「之前輕視你,是因為傳聞里他們說起你,都罵得挺難聽的。再加上一開始你來找我,就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我不知道——」
他看向我的眼神,仿佛深情款款。
「不知道什麼?」
我倏然打斷了他,「不知道其實你就是賤,幾天前還帶著你的出軌對象在我面前發癲,今天發現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樣孤立無援、任人宰割,就又起了興趣?」
「還是……丟了那份貿易合同,傅氏大受影響,傅總不得不忍氣吞聲地跑來跟我演戲,想分一杯羹?」
傅琛的神色一瞬間就冷了下去。
我轉著手里的鋼筆,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現在合同在我手里,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平等的合作?」
「倒不如現在跪下來,說幾句好聽話,好好地求一求我,興許我真的會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