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在乎她怎麼看我。
我只知道,我為自己搏了一條生路。
而我的孩子,將來也不必重蹈我的覆轍。
10
秦子霖得知此事后,忙不迭就趕來了府中。
他焦急地闖進來時,我正剝好半碗葡萄,雙手捧著給陳恩吃。
秦子霖疑惑地看著我,我乖巧地向他行禮:「駙馬爺。」
我微微抬眸,看到秦子霖眼中恨不能生吃了我的怒火。
他最喜歡乖巧的美人,他要我像一株牡丹一樣,扎在他的園子里,只顧討好他,不準說錯、邁錯一步。
但我如今,選了最讓他忌憚的一條。
但我選的,也是最能讓我明哲保身的一條路。
陳恩倒是氣定神閑地,拈了葡萄往嘴里送,問秦子霖:「駙馬何故如此風塵仆仆的?」
秦子霖自知理虧,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卻只能躬身行禮:「近日暑熱,我命人從江南運了些瓜果來,請長公主消暑。」
陳恩眉尾一挑,纖長的指甲,扎破一顆葡萄,擲在了秦子霖的面前。
「我如今有孕在身,吃不得多少瓜果,駙馬不如自己留著,賞府外的那些鶯鶯燕燕。」
這話,陳恩說得輕飄飄的,但秦子霖聽得可就冷汗直流了。
因為這短短的一句話,有兩層意思。
第一層,是陳恩發現了他不僅在外胡來,還私自留下血脈;
第二層,秦子霖見我與陳恩如今友好相處,當然想不到是我主動獻子。但如今聽陳恩故意說成是她有孕,可見她打定主意,要認了我腹中的孩子做子嗣。
這兩層意思,都能要秦子霖后半生不得安寧。
所以他立馬就跪下了,連連認錯。
看著這個色厲內荏的男人,我莫名覺得可笑。
原來他也懂尊重人,也知道做錯事了要認罰。
可那都是強權逼迫的他,不然他會和我爹一樣,拋妻棄子,眼睛都不眨。
秦子霖認下了在外拈花惹草的事,被陳恩罰跪,不僅繳了他所有的俸祿和余錢,還將他束鎖后院,不準他踏出房門半步。
足足半年,剛好到我生下腹中胎兒。
這對秦子霖而言,該是奇恥大辱了。
因為他不僅是駙馬,也是朝臣。但因陳恩的一句話,他就被妻子鎖在內院,這要傳遍朝野,他就得成了眾人的笑柄。
可誰讓當今的圣上,是陳恩一母同胞的弟弟。
他惹不起,也抗衡不了。
但即便如此羞辱,秦子霖還是忙不迭地接話:「是我該死。殿下仁德,只關半年,可見殿下記著我們的夫妻恩情……」
陳恩冷笑一聲,滿面涼薄:「若非曾在宮中尚善堂修習時,你爹于我有師恩,看他薄面,否則我早要了你的命!」
高位者的姻緣,從來由不得你情我愿,若非盤根錯節,我相信秦子霖活不過今晚。
畢竟這一次,他不僅在外偷歡,還私自留了一胎。
這是對長公主最大的挑釁。
秦子霖明白陳恩的盛怒來自于我的暴露,他抬眸死盯了我一眼,滿目皆是怨恨。
他想拉我下水:「子霖自知該死,但胡寅娘這一胎,殿下該慎重些。」
我聽到了熟悉的話語:「她那種不清不白的人家,誰知懷的是誰的孩子?」
真有意思,一國駙馬,原來和鄉野無知村婦一樣。
他們方法用盡,到頭來,也只會拿一個女子的清白造謠。
陳恩一副看狗咬狗的神情,側臉揶揄我:「你瞧,你想保下他的孩子,他卻氣急敗壞要咬你,你又怎麼說?」
我亦氣定神閑,接著剝我手中的葡萄:「我保下的,不是駙馬爺的孩子,是長公主殿下的。
「殿下,您其實比寅娘明白——這孩子的父親是誰,根本不重要。」
長公主只是需要一個孩子,承歡膝下,頤養天年。反正她也生不出來,那是哪個男子的,都沒區別。
陳恩這一次認真地注視我,終于帶了幾分賞識。
她輕輕一揮手,命下人帶秦子霖去領罰,眼里已沒了這個草包駙馬。
她對我說道:「想不到,小門小戶的丫頭,還有這樣的胸襟。」
我微笑著搖搖頭,再次將剝好的葡萄,恭恭敬敬地捧到陳恩面前。
陳恩問我,送了孩子,想要什麼。
我將頭垂得很低:「殿下,奴婢只想要個安身之所。以及,一條人命。」
陳恩愈發有了興致,問我想要誰的命。
我眼睛也不眨地乖巧回她:「我爹。」
「殿下,如今知道此事內情的,除了駙馬,只有我爹和我娘。我娘唯有我一個指望,您只管將她軟禁到您的院子里,權當攥著個人質轄制我。但我爹常進常出的,可就未必能管住嘴了。」
我輕笑一聲,將過往種種皆回憶了一遍:「一個死人的嘴,總比活人的嚴實些。」
11
我是在臨近中秋的日子,命人叫我爹進府,于觀月樓閣,布置菊花。
府中觀月樓,樓高五層,我在不遠處遙望,看我爹爬上爬下,很是殷勤地搬花。
我讓一個小廝,賞二錢銀子給他,叫他爬到最高層,多放幾盆。
我爹自然忙不迭地應下,我看他伸出手,但又收回去,對小廝說道:「小哥,勞煩您先幫我揣著,我手臟,過會兒再來取,您看成嗎?」
小廝一點頭,他便抱起一架梯子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