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鹿城帶來的刺繡樣子也確實新穎漂亮,我和綠意手腳勤快,給衣裳和配飾、手帕都搭成了一套一套的,再賦一個主題,專門賣限量的精品。
「春曉」「夏風」「秋瓷」「冬暖」系列,還有二十四節氣系列,都很受大家喜愛。我請來了文人雅士為套裝題詩、取名,衣裳也成了有欣賞價值的珍品。
鋪子里的成衣每次一出貨就被哄搶而光,能穿上城北寧記的衣裳,在小姐妹里都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相熟的侍郎大人負責商市,都常常來給夫人定做衣裳,他夸道:「陸小姐真是會做生意。」
和裴邵的見面猝不及防。
他來京中述職,不知何處的神通還是找到了我門上。
裴邵登門那天,我正在籌備城南的第二家鋪子開張,忙到無暇他顧。
「宛……寧。」裴邵遲疑的聲音傳來,見我回頭,他眼前一亮。
我掃了他一眼,大喜的日子,晦氣。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上前就要來拉我的手,
「宛寧,林梔已經被我趕走了,跟我回去罷!」
他上下打量我幾分,稱贊道:「你這身很好看,以后也這麼穿。」
綠意柳眉倒豎,冷言道:「那是自然,這可是寧記最緊俏的『秋瓷』套裝!」
這丫頭,幾年過去,倒變得伶牙俐齒。
身旁的伙計身材魁梧,見裴邵要來拉我,橫身攔在我面前,大喝:「你是何人?!」
裴邵眼神冷了下去,不善地在伙計身上看了幾眼:「我是她郎君,你是宛寧的下人?明日起不必來了。」
周圍慢慢聚起了一群好奇看熱鬧的人,我深吸一口氣,壓抑住自己看到裴邵心里翻騰著的國罵。
「裴邵,小店容不下你這尊大佛,我店里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郎君』二字擔待不起,你我二人早已和離,還望諸位做個見證,我與裴邵自和離后已多年未見,沒有任何關系!」
裴邵嗤笑:「自古哪里有女子提和離的?我不過當你賭氣,如今你氣也該消了,在外面拋頭露面成什麼樣子?」
裴邵這話,捅了話簍子。
還未等我回話,身邊已有人反駁他:「你這人好生奇怪,京城開放女子合理、立戶已經多年,妻子過得不好,自然可以和離!」
常來光顧的幾位夫人小姐,聞聲皺眉:「女子開店堂堂正正,為何不能拋頭露面?你瞧著不像是京城的人,不懂京城的規矩。」
裴邵在鹿城一方獨大,何時受過這種擠兌,當下就冷了臉。
一個多年未上場的便將,因著和城主沾親帶故,在小城里被人喊著「將軍」捧上了天,還真以為自己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呢!
「你又是何人?一個婦人家也來插我的話!」裴邵皺著眉,他一向自詡憐香惜玉,卻又是最瞧不起女子,合該讓他吃個教訓。
開口的女孩子機靈明麗:「我乃忠義將軍獨女,十三歲就上過戰場,可有資格同你說話?」
裴邵神情一僵,忠義將軍,是真正的邊疆大將,戰功赫赫,膝下虎父無犬女。
和忠義將軍相比,裴邵這多年居家的偏將,真不夠看。
剛剛替我說話的夫人也不免譏誚:「我也是和離的,前夫君還是宮內的帶刀侍衛,可那又如何?我如今是圣上欽點的觀星官,想必也有資格同你說話!」
裴邵神色訕訕,觀星官,聽起來是個閑差,可那是欽天監里的要緊差事,是能親見圣上的。
「我沒有什麼身份。」綠意站在我旁邊俏生生開了口,周圍靜了下來。
裴邵識得她,正要發火,綠意繼續道:「我從前就是個裴府的小丫鬟,宛寧姐姐和裴大人和離,有倆人都簽了名字的和離書,我能作證。」
「我雖然是個小丫鬟,但自食其力,有賺錢的本事,現在宛寧姐姐還教了我讀書認字,堂堂正正地謀生。裴大人說得不對,縱使我是個平頭百姓,是個女子,也要開口,也能開口!」
「好!」忠義將軍的女兒率先叫好,還鼓起了掌,緊接著周圍的女子紛紛叫好,給綠意打氣,店里的伙計,還有周圍相鄰的人里,也有男子鼓了掌。
綠意站在遠處,臉有些紅,但眼神明亮,看向我的眼神里有小小的得意,像是在等我夸她。
裴邵被氣得連連后退了幾步。
「誒,裴大人?你可是鹿城裴邵?」那虎門將女突然問道。
我點點頭,詢問地看她。
「鹿城裴邵,素無戰功,食百姓俸祿多年,還受城主庇佑,強收百姓賦稅,此番進京,該是來削職領罰的!」
不消我轉眼去看,裴邵已連連踉蹌幾步,臉色灰敗,盯著將女的眼神像一條惡犬,可見那將女說的是真的。
多行不義必自斃。
他剛剛竟還想瞞著我,哄我回去,可真是不要臉。
10
我的新店如期開業,開店當天的流水就抵過了當年來京城盤第一間小鋪子的本金。
長公主聽聞我的事,稱贊我和綠意兩姐妹自立自強,為我們親題了一塊牌匾。
裴邵被革職查看,在牢里住了兩年,因被人舉報當初救林梔回來的時候,行賄徇私,剛剛放出來,還沒走出京城,就又被捉了回去。
這案子已經過去許久,官府苦于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