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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命》第3章

柳青石留的那點錢也早就用完了,現在就靠我娘偶爾清醒時繡些東西托嬸娘拿去鎮上賣,再換些雜糧帶回來度日。

大小姐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誰也不清楚她是怎麼學會繡東西的,手都被扎得滿是血點子。

我害怕我娘,她很討厭我。

我是她仇人的孩子,是她被迫生下來的孽種。

娘親瘋起來時好幾次想弄死我,把我推進河里,丟在有狼的深山,用石頭砸我的頭,或是不給我飯吃等我餓死。

奈何我的生命力實在太過頑強,像一株野草,剛出生時被丟在地上凍了一晚上也沒夭折,后面我娘好幾次都沒能成功弄死我,也就慢慢放棄了。

可她瘋起來還是經常打我,用竹條抽,用指甲摳,扯我的頭發,用各種暴戾的手段傷害我來發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干什麼,她瘋起來時對自己也是這樣的。

她正常一些時,倒是不會對我動手,只是態度冷漠,甚至有時候心情好了,還愿意對我笑笑,給我講故事。

那種時候,即使她總是冷言冷語,我也舍不得走開,想和娘親待在一起。孩子總是對母親天生孺慕。

嬸娘讓我去找娘親要一個名字,我不敢,后來她自己和娘親提了一嘴,娘親一直沒有反應。

直到五歲的我搬著凳子在灶臺上煮野菜粥,摔了一跤,打碎了一個陶碗。

我娘冷漠地看著我手臂上擦出的血,只俯身去撿陶片。

后來她說:

「這麼想取名字,以后你就叫阿陶吧。」

陶器不值錢,幾文錢一個。

打碎了也不必心疼。

06

我十歲那天,嬸娘去世了,再也沒有人知道那片山溝溝里,還住著一對母女。

年幼的我開始接替嬸娘的角色,徒步幾十公里到鎮上去,把娘親繡的東西賣掉,再買些最便宜的糧食帶回去,往往清晨出發,到家時天已經黑透。

就這麼走呀走呀,走了三年,春去夏來,秋收冬藏,娘親對我越來越好,甚至還能偶爾溫柔地替我扎頭發,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刻。

有一天我到家,卻發現不見了娘親的蹤影。

我慌了。

我找遍了附近,依然找不到她。十三歲的我已經是遠超同齡人的成熟,我循著蛛絲馬跡,發現了隔壁獵戶來過的痕跡。

說是隔壁,其實也是隔了很遠的地方,半年前一個獵戶在那兒定居下來,我們很少見面。

我用攢了好久的錢,買來一壇好酒,向他討要了一只野兔,把酒送給他說是答謝。他開心地收了,沒有提醒我酒可比兔子值錢太多。

獵戶喝醉以后,說出了我娘的下落。

原來他無意間看到了我娘亂發下的真容,驚為天人,想要強迫他,我娘砸破了他的頭,他一時生氣,把我娘綁起來賣了。

賣給了行商,恐怕已經到了很遠的地方。

我娘姿容甚好,賣的錢還挺多的,獵戶沾沾自喜。

我面無表情地拿起他屋里的斧子,一下一下,親手把他砍死,拖到很遠的、有狼的山林里,然后清理掉所有自己來過的痕跡。

第一次殺人,我手抖了一晚上。

第二天,村里進山采藥的人發現了被狼吃掉的壯漢,紛紛告誡鄉親們小心野獸。

我把家里能賣錢的東西都賣了,勉強湊了一些盤纏,奢侈地買了幾張餅,出發去尋找娘親。

那時候正逢旱災,許多地方發生了饑荒,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我路過了一處災區,身上的錢財和那幾張餅都被哄搶一空。我摸了把臉上的灰,沒敢追上去搶。

我娘貌美,堪稱絕色。我有過之無不及。

我怕有人蹭掉我臉上的灰和土。

我一路輾轉追蹤,到了一處熱鬧繁華的城,和災區截然不同的景象。我渾身破爛,臟兮兮的,身上沒有一點吃的,被迫邊走邊乞討,丟棄了尊嚴,只為了一點餿食。

可是我太瘦弱了,搶不過別的乞丐和災民。

我快餓死了,暈暈乎乎間,走在路上迎面撞到了一架富麗堂皇的馬車,車夫揚手就抽了我一鞭子,傲慢無比,破口大罵:

「哪兒來的乞丐,這麼不長眼睛?驚擾了貴人你擔待得起嗎?」

我被抽得摔在地上,手上一道血痕,瞬間就清醒了。

看著面前貴重的馬車,我感覺自己完了,今天可能會被打死扔到亂葬崗里。

車夫還想再抽我一鞭,卻被阻止了。有人玉白修長的手輕飄飄搭在了鞭子上,他從馬車里掀簾出來的瞬間,清朗動聽的聲音也落進了我耳朵里。

「別打她。」

他說。

07

那一瞬間我其實很想哭。

從記事起受過那麼多傷,從來沒有一個人輕輕地說過一句,別打她。

只是一句很簡單的話而已。

那是我見到顧琉的第一面。

少年立在高大的駿馬旁,白衣明凈,矜貴耀目,妖顏若玉,一雙深邃的眼睛,垂眸看向地上的我。

和狗仗人勢的車夫不同,貴人本人并沒有絲毫上位者的傲慢,反而語氣溫和。他讓隨從去買了一個饅頭,親手遞給了我。

我愣愣地接過那個又大又香的饅頭,又愣愣地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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