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恐怖的火焰,在我一次次地翻滾下,竟真的滅了……
04
「你才是笨蛋。」
心心吸了吸鼻子,起身跳上木馬,小手在前面的位置拍了拍:「坐上來。」
我照做。
木馬開始轉動。
我抓著吊桿,身體隨著它上下起伏,每次下降,就會有種微微的失重感,很奇妙。
「你還真玩上了。」心心抱住我的腰,緊緊貼在我背上。
我安撫性地拍拍她的手,可就在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一股涼意從尾椎骨直躥上天靈蓋。
低頭望去,一雙飽經滄桑的手疊在我腹前。
膚色銅黃、瘦骨嶙峋,這是長期營養不良的表現。
生繭起皮、皮膚皸裂,這是長期勞作的留痕。
此外,她每根手指上都布有大大小小的傷口,指尖磨平了,好幾處都滲著血。
我自認為自己的手已經夠粗糙了,可跟她一比,都顯得格外細皮嫩肉。
「心心,你的手……」
「我的手怎麼了?」
彈幕:【這下要寄。】
【啊啊啊,陸迎楠你快回頭看看,這女人要燒死你。】
女人?
沒錯,不是女孩,是女人。
此時坐在我背后的,不再是那個可愛的小女孩,而是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
她披頭散發,身上裹著用破布拼接而成的衣物。
最駭人的是她的臉,半邊人臉、半邊焦炭。
此刻,她正張大嘴巴,嘴里是翻騰跳躍的火焰。
「你的手……是不是很疼?」
我搓暖了自己的手,小心地握上她的指尖。
「我輕點,你疼的話,就告訴我。」
我用詭幣兌換了一支藥膏,輕柔地涂抹在她的傷口上。
雖然又被系統陰陽了兩句,但是它說了,這個藥膏對鬼是有用的。
有用就行。
「心心?」
我回頭。
就在我回頭的瞬間,女人重新變回小女孩的模樣,她眨巴著亮晶晶的大眼睛,滿臉無辜:「啊?疼,不,不疼了。」
怎麼突然說話語無倫次了?
我小心地給她纏上紗布,囑咐道:「傷口好之前,注意不要碰水,也別用太大力氣。」
心心一會看看手,一會又看看我,眸色逐漸柔和,她喃喃道:「要是你是我媽媽就好了。」
「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她別扭地將我臉推開,「往前面坐點,擠到我了。」
「抱歉。」
我要向前挪,可她又拽住我:「擠擠也行。」
我:「?」小女孩的心思好難懂。
05
木馬不斷旋轉,很快來到一座標牌附近。
標牌通身漆黑,上面畫著紅色的正字。
一個兩個三個……
我數了下,一共九個正字還多一橫。
這是什麼?
看見標牌,心心臉色大變,抬手蒙住我的眼睛,大喊:「不要看。」
很遺憾,她慢了一步。
轟!
一道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響。
那一個個紅色的正字開始扭曲變形,每一筆都變成一個孩童。
他們奔跑在陽光下,臉上是幸福的笑容。
可突然,烏云蔽日,黑暗的天際泛起一抹血色。
孩子們開始哭泣。
他們被一道血河隔開,分成左右兩邊。
左邊的孩子拼命想往河里跳,可不等他們靠近,血浪將他們拍出更遠。
右邊則完全相反,孩子們被黑影拉著不斷向遠處跑,血河卻延伸出一條條血線,死死捆住每一位孩子的手腕。
血線筆直,緊繃得隨時都可能斷掉。
「爸爸!」
「媽媽!」
我聽見孩子們的尖叫與哭喊。
絕望在空氣中蔓延。
我感覺自己快要喘不上氣,心揪著疼,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模糊我的視線。
朦朦朧朧間,我看見了心心。
心心穿著和現在一模一樣的粉色小裙子,哭著一遍遍往血河里奔。
突然,她背后出現和右岸一樣的黑影。
原本響亮的哭聲變成絕望的嗚咽。
她身體一點點被黑影吞噬,最終消散。
畫面跳轉,我看見一座殘破的房屋。
屋子里,有位被繩子綁住的女人。
女人骨瘦如柴,臉上、身上,處處都是瘀青與傷痕。
寒冬臘月,她身上只掛著單薄的衣衫。
不對,算不上衣衫,只能說是幾塊拼接的破布。
破布松垮,但依舊能看出她小腹的隆起。
這是個孕婦!
「媽媽,媽媽……」
女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嘴里不斷重復著「媽媽」兩個字。
畫面再次切換。
還是這間屋子,但多了一個男人。
男人不顧女人的掙扎和她鼓起的肚子,肆意索取。
事后,他對著女人拳打腳踢,臟話不止。
好一會兒消了氣,他自顧自點了根煙躺床上抽。
許是太累,煙抽到一半他就睡著了。
香煙從他指間滑落,砸在地上,煙頭那點火星差點就滅了。
女人盯著煙頭,死寂的雙眼閃過一抹亮光。
她小心翼翼地挪過去,背過身,用捆住的雙手撿起煙頭,毅然向自己的衣服點了過去。
火光微弱,卻在接觸布料的瞬間跳動起來。
火星→火苗→火焰,直至熊熊燃燒的大火。
燒灼之痛痛徹心扉,可女人卻在笑。
她淡定地走向屋子里所有的易燃物,最后,撲向床上的男人……
06
畫面戛然而止。
【人懼鬼,鬼怨人。】
【許多時候,人遠比鬼更加可怕,來見識見識人性的惡吧,我親愛的玩家。】
系統音結束的剎那,我靈魂被抽離,然后強行進入到心心的身體里。
我感受到心心進游樂園時的喜悅,找不到媽媽時的慌張,發現自己被拋棄時的無措,遇到人販子時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