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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皓理所應當地告訴我,我不行。
就像剛才他在酒局上,聽著別人對我的貶低時沉默不語一樣。
令人生厭。
20
小時候,我躲在他的身后,聽他對我說沒關系,不說話也沒關系。
賀皓和媽媽都會安慰我,接受自己的缺陷。
他們默認我沒有反抗的能力,所以也堅信我沒有反抗的勇氣。
直到有個囂張的白毛闖進了我寡淡沉悶的生活。
他說:「小同桌,我要打敗你,成為新的第一。」
他中二、灑脫、自由到有些越界。
卻讓我內心生出從未有過的興奮和意氣。
后來的月考中,我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他以一分之差屈居我名下。
我穿過看榜的人群,慢慢地往教室走。
卻見步重元趴在二樓欄桿朝我笑。
「小同桌,我厲不厲害,只差一點點就追上你咯。」
我昂首,也向他笑,抬起胳膊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我說:「等你,繼續挑戰。」
樹影搖晃,陽光正好。
我聽到有人問步重元:「哥,你臉怎麼紅了,快入秋了也不熱啊。」
他唰地轉身,連耳后都泛著薄紅。
他說是被我得意的笑容氣的。
我想,是從那一年開始,我學會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要為自己,爭一口氣。
21
典禮會在新生軍訓后舉行,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其實一個月,并不能改變什麼。
結巴是肌肉習慣的問題,當然也有自卑的心理因素作祟。
但我記得,我在無人在意的早讀角落里念課文或是在背外語例句時,言語是流暢的。
我不求演講有多激蕩人心,我只希望自己能順利地,像念課文那樣平凡正常就好。
報到兩天過后,我如常軍訓,又在每天下午五點結束軍訓后去一旁的京湘公園,找一個無人的落灰小涼亭反復讀演講稿。
步重元是我唯一的觀眾。
我請他來的。
「為什麼不叫你的賀皓哥哥過來,卻叫我三呀?」
他托著腮坐在我對面笑。
為什麼?
因為信任,因為喜歡,因為他不會嘲笑我的努力。
但我卻先反問:「你,嫌我煩嗎?」
他垂眼:「我只怕你就喊我這一次。」
三
第一天的嘗試并不順利,是我意料之中。
我低著頭,默默標注出問題的片段。
低落是難免的。
但左耳一陣激昂的背景音樂拉回我的神思,步重元給我戴上半邊耳機,指尖不急不緩撥動著手機音樂列表。
他笑著說:「加點氛圍感BGM,保管你進步神速,信不信?」
我忽然想起他以前背詩詞時,也是戴著耳機邊聽音樂邊背,背得老快了。
于是我點了點頭:「信。」
他的眼睛映著我的倒影,另一只手在后面輕拍著我的背:「俞落落,我也信你。」
他像是在說一句很平常的話。
卻讓我有了幾近落淚的沖動。
我忍住情緒,把演講稿翻回第一頁重新開始念。
從黃昏到星夜,他始終會在每次結束時為我鼓掌。
步重元。
你不是我媽口中帶來災禍的壞孩子。
能在圓水高中遇見你,是我永遠會慶幸的事。
22
第十五天,軍訓完后,我感受到飄在臉上涼絲絲的水意,第一反應是給步重元發了個消息:[下雨了。]
他沒回。
我去宿舍樓下的超市買了柄傘,卻在付完款后刷到了校園墻一個爆掉的帖子。
【大瓜大瓜,影帝步馳的私生子在京湘上學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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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下一翻,步重元的照片掛在上面。
評論已經瘋了。
[臥槽!以前只知道他是咱學校大帥哥,還跟姐妹們說他簡直是年輕版步馳的代餐,沒想到他倆還真有關系啊。]
【難怪有偶像之姿,原來是偶像之子…]
[笑死了,步馳現在的老婆要氣瘋了吧,當年營銷癡情獨寵一人的世紀婚禮時,沒想過他有個那麼大的孩子吧。]
[步馳才四十歲,這個私生子都二十了,嘖嘖,貴圈確實開放。]
這個帖子如火星落入草垛,引起了超高熱度,熱搜實時排名第一。
接著,步重元整個生平都被扒了出來。
他父親步馳早年在津京橫店當群演的時候,就和他媽媽同居了。
他媽媽懷上他那年,步馳正好播了第一部成名作《月青往事》,那時候步馳剛火,有錢養孩子,他媽媽就在津京醫院把孩子生了,但是兩人一直沒領證。
而步重元被藏著養大,在步馳官宣結婚時,步重元跟著他媽回了老家圓水上高中。
后來,后來他媽媽死了。
在步重元離家去京湘的第一個學期,他媽媽吃藥自殺了,距今快有一年。
網友奔赴在吃瓜前線。
[臥槽,步馳從出道開始就說自己是不婚主義,和葉氏千金世紀婚禮的時候,大家還都感嘆不婚主義在真愛面前不堪一擊,現在想想,真令人唏噓。]
旁邊有人喊著:「校門口來了好多記者啊。」
我心臟重重一跳。
我舉著傘,拼命擠開看熱鬧的人群。
步重元被一群披著雨衣的記者堵在校門口,面無表情、眉眼漠然。
我聽到有人問他:「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你媽媽自殺是不是因為步馳拋棄她?」
「能不能講講你媽和步馳的故事?」
雨聲、快門聲、咄咄逼人的各種詢問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