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發現,奇奇怪怪的小福哥哥脾氣壞,愛生氣,卻很貪吃。
第一次偷偷從宮外給他帶果子蜜餞和糖人時,他臉紅了,后來便也心安理得接受了。
一道菜皇后娘娘只允許他夾三下,但他最喜歡的菜,他總是最后吃,而且吃得很慢。同我一起吃飯時,規矩不那麼多。
我給皇后娘娘夾一箸,給謝綏夾一箸,給我夾一箸,再給謝綏謝綏夾一箸。
謝綏看著碗里堆起的小山,竟然朝我笑了,眼神亮晶晶的。
九歲那年,皇后娘娘問我,愿不愿意一輩子住在宮里。
我說不愿意,因為爹爹和三個哥哥都在等我回家。
那頓飯,皇后娘娘和謝綏都沒有怎麼動筷子。
再后來,我沒有進過宮了,因為我和二哥回洛城陪祖母了。
爹爹說,祖母年歲大了,獨自在老宅很是寂寞,偏生又不愿意住在京城。爹爹想將二哥送去承歡祖母膝下。
那怎麼可以呢?
大哥日日在軍營里練功,三哥整日就知道和他朋友斗雞走狗。
年年歲歲,花開花落,都是二哥陪著我的。他教我讀書彈琴,陪我做胭脂,他陪我買了一件又一件美麗的舞裙。
就因為他是家中唯一的庶子,所以爹爹舍得將他送走,可我不舍得。
我和二哥一起去了洛城,一去就是四年。
再次見到謝綏時,我十二歲。
回京那日,他在長街上打馬而過,黑袍白馬,眼神堅定凌厲。
京中男子以溫潤清秀為美,謝綏偏偏長了一張妖孽般的臉。簡言之,他氣質亦正亦邪,看起來很不好惹。
如三哥所說,一看就不像個好人。
從此,話本中的大反派都有了臉。
可是,小福哥哥實在是太英俊了呀......好好好迷人啊......好想得到啊.......
對著那張臉,我的內心第一次產生了些朦朦朧朧的悸動。
我想,這可怎麼辦呀,要不要叫一聲小福哥哥呢?
「小福哥哥。」我掀開車簾朝他興高采烈地揮了揮手,怎麼行動會比思想快呢。
「柳宴曦。」馬兒在原地轉了一圈,謝綏只是輕輕含了含我的名字,遠遠瞄了我一眼,調轉馬頭,絕塵而去。
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也不怎麼想看見我。
10
后來我又入宮,謝綏對我很是冷淡。
我帶著蜜餞去討好他,他也對我視而不見。
剛剛騰起的小火苗越來越微弱,我甚至都不想再進宮去了。
有次在出宮的宮巷里遇見他,他徑直從我身邊走過,目光不曾為我停駐。他身后是無數侍衛宮女,那成群的婢仆好像一道天塹,將他和我隔開。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隔開我們的不是四年的時光,是身份,是尊卑......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我是在他經行之處垂頭行禮的臣女。
朱紅的墻和謝綏的身影都遠了,我耷拉著腦袋站在墻根,心里空落落的。
謝綏不知為何折返回來,面色不虞瞄我:「離京四年,規矩全忘得一干二凈,該讓宋嬤嬤好好教教你。」
他一扭頭自顧自前行,見我不解其意,又轉身催促:「蠢物,還不跟上。」
我愣了一愣,蹦蹦跳跳去追他:「小福哥哥,你等等我。」
「我母后只生了我一個,我可沒有妹妹。」
「謝綏,謝綏。」
「叫我什麼?膽子真大。罷了,在旁人面前不許這麼叫,以免被人捏住了把柄......」
那日柳色映墻,謝綏抱著臂嘮嘮叨叨,一副高傲模樣,我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小雞啄米般不住點頭。
皇后娘娘告訴我,謝綏之前不理我是在同我生氣,因為我去洛城后,只給他寫了五個月的信。
我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兢兢業業每月一封信,可他從來不給我回信,久而久之,我便不想寫了......
好在此刻,我們和好如初。
春秋轉換,晝夜交替,我將隱秘的喜歡藏起來,不敢袒露分毫。
謝綏約莫是不喜歡我的,因為他不愛搭理我,還總是嫌我蠢。
可是,他離京歸來后送的舞裙,回府路上的琉璃盞,冬日他遞過來的手爐,發間被他輕輕撫落的雪花......
這些都成了不能放棄的理由。
我想只要我變得夠好,近水樓臺,我會成為謝綏的選擇。
我讀書、彈琴、插花、跳舞,成了貴族女子的典范,京城人將我和楊家姑娘并稱為「京城雙姝」。
可是,謝綏還是沒有喜歡上我。
二哥不知怎麼察覺到了我的心思,他說謝綏寡言少語,狂傲冷肅,實非良配。況且宮規森嚴,我這種性子,實在不適合入宮。
二哥稟告爹爹,說我漸到婚配年紀,往后不宜入宮,以避攀附之嫌。爹爹很快領會了二哥意思,也不大愿意我到宮中走動了。
這時,皇后娘娘問我愿不愿意做她的義女。
只要我做了她的義女,我便可以無所顧忌地進宮了。
「我不愿意。」我臉色煞白,跪在地上朝她磕頭:「娘娘,我喜歡謝綏,我想做他的妻子......」
皇后娘娘并未訝異,她很溫柔地問我:「曦兒真的愿意做太子妃?深宮寂寥,你是真的愿意一輩子住在宮里嗎?」
我心中亦是忐忑,還是堅定道:「娘娘要一輩子住在這里,我想陪著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