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東西你拿著,該做什麼你自己清楚。」
她給我的,是一包毒藥。
這個東西仿佛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了我的臉上。
將我從歲月靜好的虛幻夢境中抽離到了現實。
一向睡眠質量都不錯的我,那晚失眠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我好像真的忘記了是個美人刺客。
扮演著閣主賦予我的虛幻身份,享受著一場不屬于我的婚約。
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一宅安穩,四季平安。
我這樣的人,又怎麼配得上這些。
我是母親與情人偷生的孩子。
出生起就被刻上了見不得光的烙印。
母親不敢留我,將我丟在了荒郊之外。
我做過乞丐、當過奴婢,最后是被閣主將我救回了鈴蘭閣。
我還記得母親丟下我那年,外頭下了好大的雪。
她對我說,「有人天生命賤,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是個賤命罷了。」
喬行止是我出生以來,對我最好的人。
但這麼好的人,我卻未曾對他說過一句實話。
喬行止……不該對我這麼好的。
13
大婚那天,喬行止穿了大紅的袍子。
一向淡然的臉堆滿了笑意,任誰都能看出不茍言笑的攝政王。
今日心情極好。
拜過天地,喬行止被一群人攔住吃酒。
我被人帶著回了新房。
等待男人的期間,我將那包毒藥拿了出來。
猶豫許久,還是將其撒入了杯中。
不多時,門開了。
喬行止走了進來。
他揭開蓋在我臉上的紅帕,登時與我四目相對。
發髻高束,玉樹臨風。
今日的喬行止,特別好看。
「怎麼哭了?」
喬行止摸了摸我的臉頰。
「開、開心。」
喬行止難得喝了不少,渾身帶著清冽的酒香。
聽到我的話,他輕笑出來,「本王也開心。」
「那日本王說瞧你還算順眼,是騙你的。其實本王自見你的第一面起,便心悅于你睨了。」
我的眼淚流得更急了。
喬行止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隨后定在那杯毒酒上。
「本王今日喝了不少,但唯有一杯是留給你的。」
說著他端起酒杯,「本王父母去世的早,大半人生都是孤孑長大。如今成婚,以后本王就拜托夫人費心了。」
說完,他仰頭便要飲下那杯酒。
我猛地撲過去,將酒杯打落在地。
喬行止目露驚詫。
我抱著喬行止的腰,將頭埋進他的胸口不敢看他的臉。
「王爺,菀菀等不及了。」
下一瞬身子便被男人抱起。
很快,紅帳內傳來男人的低笑。
此時春宵正好。
14
隔天清晨,我醒的時候喬行止并不在房內。
我覺得有幾分詭異。
穿戴好衣裳推開門,只見男人坐在廳內。
面色冷峻。
我心陡然沉了沉,有一股不好的預感浮現。
果然,下秒喬行止便丟過來了一包東西。
「有件事我想請教一下夫人,這是何物?」
是被我扔到墻角的藥包。
昨夜膽怯,我竟忘記將它處理干凈!
我跪在地上,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喬行止見我的模樣,閉了閉眼。
半晌沒說出話來。
「美人刺客。」他捻了捻白色的粉末,「我的夫人還真是好能耐。」
「誰派你來的?」
我咬著嘴唇死命搖頭。
「你不說,本王有的是法子讓你開口。」
我仍舊不語。
喬行止臉徹底陰沉了下來。
他揮了揮手,「把王妃帶入地牢。」
15
我在這王爺府生活了半年,還是頭回知道這府中有地牢。
里頭陰森森的,地上有斑斑血跡,連空氣里頭都彌漫著一股子血腥味。
原來,王爺殺人是不投井的。
我在牢里被關了三天。
期間,喬行止都不曾過來審訊過我。
就在我奇怪之時,隔了幾天我得知了緣由。
飛燕出現了。
「皇帝病重,這些日子所有近臣皆在宮守候。王爺府中,方才我迷昏了護衛,帶你回鈴蘭閣。」
怪不得王爺沒來,原來是被宣入宮中了。
「閣主是要親手處決我嗎?」
「不知,我只聽令行事。」
飛燕帶著我逃離王府。
看著越來越小的府邸,我閉了閉眼。
半年茍且,終究都是夢一場。
回到鈴蘭閣,讓我意外地是,閣主并未要我性命。
反而讓我繼續留在閣中,完成未完成的課程。
而刺殺攝政王的任務,則重新落在了飛燕身上。
飛燕再次離開鈴蘭閣的那天,我跑去找她。
忍不住叮囑。
「王爺脾胃差,你如果有機會入府,記得給他煮點暖胃的東西。」
「還有,他這個人一忙起來連睡覺都顧不上。到了時間你就直接把他燈吹滅,切莫讓他老是熬著。」
「然后啊……」
「夠了。」飛燕不耐煩將我打斷,「我是去殺人的,不是給人伺候坐月子的。」
然后我就不敢說話了。
這幾日,我是又擔心飛燕,又擔心喬行止。
死了哪個我都心疼。
但更奇怪地是,我居然一想到喬行止和別的女人親熱,就很不舒服。
極度不舒服。
這種情緒甚至影響到了我的食欲。
才回來不過半個月,我瘦得下巴都尖了。
就當我又一次把吃的東西吐出來的時候。
我發現自己似乎也不是難過得吃不下飯。
而是有喜了。
16
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我不應該把他留下。
但不知是出于什麼心理,我始終沒把這件事告訴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