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的前一天,我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
「喂?」
是陸言禮的電話。
聽見這邊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他氣得不打一處來:「徐織,你是不是非要我明天在機場就收拾你一頓?」
「來啊。」我慢悠悠地開口,打了個酒嗝,「正好……」
「什麼?」
「我說……正好,也想你們了。」
那邊沒說話。
默了半天,我才呼出一口氣來。
「明天下午的航班,來接我。」
「還用得著你說?」陸言禮嘟囔了聲,然后輕聲問,「徐織,你的性單戀,治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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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我覺得沒有。
可在國外的這五年,我時常想起江辭白。
認真寫題的時候、解答問題的時候、趴著睡覺的時候,以及耳根通紅的時候。
最后定格在,我突然親他時,他錯愕的眼神。
「這麼些年在國外,你一段感情都沒有過?」
問我的是陸言禮。
下了飛機,他站在最顯眼的位置,笑容一如當年,不斷地沖我招手。
我和他說了很多話。
我以為這幾年能改變很多事,包括陸言禮對我的喜歡。
可他一點都沒變。
「沒有。」我笑了笑,「如果是為了感情而去談感情的話,會錯過天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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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外公告訴我,陸家有意跟徐家結親。
兩家中都適齡的,只有我和陸言禮。
「陸言禮那小子喜歡你,我看他也不錯。」外公在電話里思索著,「但,有緣無分咯。」
我不喜歡陸言禮。
盡管他像個小太陽,偶爾撒嬌,偶爾傲嬌,但我清楚,他給不了我要的。
更何況,我知道他對我的感情,萌芽于小時候,我最不堪的時候。
時時刻刻提醒著我,父母那段不幸的婚姻。
35
回國第一件事就是接風宴。
并趁著這機會,跟陸家家長見面,道個歉。
——因為拒絕這場親事的,不是我外公,是我自己。
這場宴會分內外場。
內場,是徐陸兩家的飯局。
外場,是晚飯結束后,借給我接風洗塵的目的,讓我認識一些商業伙伴。
「實不相瞞,我一直都把織織和言禮看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陸先生笑著看了看我們,又嘆氣道,「結果我們言禮沒這福分。」
「陸叔叔說笑了。」我不動聲色地續了杯酒,抬手敬他,「我一直把陸言禮當弟弟看待,我們的關系,無論如何都不會疏遠。」
外公全程都笑瞇瞇地看我應酬。
而我姿態大方,挨個問了個好,才施施然坐下。
「徐織,你……變化挺大的。」陸言禮坐在我旁邊,低聲說了句,「你以前不是最煩這種場合了嗎?」
我低頭,忽然笑了:「那是以前。」
然后,用杯子碰了碰他的:
「以后,合作愉快,小陸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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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場來了很多人,有人物,也有新貴。
外公有意看我表現,我便不厭其煩地跟每個客人應酬,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表現不錯。」最后他拍了拍我的肩,「不舒服就先休息,我讓你大姨過來。」
外公早年是軍人。
退伍后也沒有疏于鍛煉,直到如今身子骨都很硬朗。
早年我媽不聽話,瞎折騰,害得他愁出不少白發,于是如今更加看重我。
喝完一圈,人已經暈乎乎。
我去了露臺吹風。
「徐織。」
又來?
我頓感心煩,怎麼還有人沒敬?
我轉過頭:「你……」
「看著我。」
男人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近在身側,讓我莫名地一怔。
然后,抬頭,看見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江……辭白?」
「你怎麼在這兒?」
他眸色很淡,沒什麼表情:
「我來搶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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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和陸家要結親的消息在圈子里不是秘密。
但他們還不知道,我沒同意這門親事。
以至于今天敬酒的時候,還有人在祝我和陸言禮「百年好合」。
但我還是沒有消化,江辭白就站在我面前的這件事。
「承蒙你還記得我。」他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脊背挺拔,氣質清冷出塵,「我以為,你早就把我丟了呢。」
莫名地,我覺得他這句話有些危險。
我再次抬頭看他,時隔五年,江辭白長開了許多,身形也不再是清瘦的少年,狹長的眼形看人時,總是帶著些審視的意味。
「沒有。」
我又想逃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位應該叫作「老情人」的江辭白。
「你又想跑了。」他看出來了,語氣篤定,「又要丟下我和一堆爛攤子,又要騙我了。」
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對誰都好的「中央空調」了。
「徐織。」江辭白強硬地、不容拒絕地奪過我的手機,我們的指尖碰了碰,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在通訊錄里存下了他的號碼,「下次見。」
38
回到家,我累倒在沙發上。
指尖好像還有薄薄的溫熱,好像來自今晚,又像五年前少年滾燙的掌心留下的。
我打開手機,靜靜地看著聯系人第一個:
【A 江辭白】
這個小心眼,還特意加了首字母,這樣就能穩穩當當地躺在我的第一個聯系人。
我盯著它盯了半天,終究也沒有把那個字母刪去。
算了。
微信里躺著助理剛剛發給我的資料。
江辭白,江家獨子,A 大畢業,兩年前江氏集團董事長去世,繼任成了新董事。
大刀闊斧,殺伐果斷,完成了前董事長生前的目標。
總之,是個狠角色。
不是當年那個喜歡臉紅的「中央空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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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織。」
「你怎麼來了?」
陸言禮的車停在公司樓下,駕駛位車窗搖下來,他就坐在里面招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