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我站在城外的山坡，臉上的表情僵住，看著面前的一切。

一個被掘開的墳墓空空蕩蕩，里面的棺材不翼而飛，什麼都沒剩下。

我走過去，顫抖的手撿起地上破碎的木牌，上面刻著幾個簡陋的大字：蘇慧娘之墓。

「這是我娘的墓……」我緊緊抓著木牌，咬牙切齒，「當初我娘身死，馮湘蘭只讓下人裹了一張草席，把她扔到了亂葬崗。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的尸身，請了個好心的婦人幫我一起葬了她，可是……可是馮湘蘭這樣都不放過她！她都已經死了啊！為什麼連墳墓都不給她留下！」

強烈的恨意讓我咬緊牙關，我突然想起，去年清明節回來后，林知婉曾在我面前說過：

「下賤的人一輩子都下賤，死了也下賤，聽說沒有墳墓的人投不了胎，不會要當一輩子孤魂野鬼吧！」

我以為那只是她照常的挖苦和刻薄，沒想到是馮湘蘭撅了我娘的墳墓。

她總認為是我娘狐媚勾引了林東海，可那分明是林東海強迫于她！

娘還活著的時候常常提起外祖父和外祖母，還有她青梅竹馬的心上人。

如果不是林東海，我娘根本不會死的這麼早，這麼慘！

更不會連墳墓都保不住！

「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我的牙齒咯吱咯吱地響，緊緊抱著我娘的木牌不撒手。

李承昭在我身側半蹲下來，注視著前方的城池，一字一頓：「會的。」

帶著破碎的木牌，我們一路往北。

晴陽城的消息也隨之傳來。

方二少死了。

不知是李承昭砸的時候太用力，還是單純地失血過多，第二天被人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涼透了。

方家因此震怒，上林家討個說法，聽說林東海親自給方家賠了幾次罪，又發誓一定找到罪魁禍首，才勉強平息方家的怒火。

我和李承昭在隴安城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旁邊的人也正討論得火熱。

有人呸了一聲：「那方家仗著有權有勢，平日里沒少欺壓百姓，方家二少更是惡霸一個 ，死了算是為民除害了，真是解氣！」

另外一人勸道：「慎言，現在到處都是方家和林家派出的人，要是被他們聽到就麻煩了！」

「欸，你說，真是林家二小姐殺的人？」

「我怎麼知道，不過大家都這麼傳，聽說連官府都驚動了！」

「晴陽知縣現在心急如火，據說京中派來的巡察史馬上就要到了，如果他不早些處理好……」

我默默將斗笠拉得更低，敏銳地捕捉到了巡察史幾個字。

上輩子，李承昭便是被京中巡察的使臣認出，一躍登天。

現在，他終于來了。

我松了一口氣，逆著人群走到一個小巷，盡頭那個低矮的土屋，是我和李承昭暫時歇腳的地方。

我們身無余錢，一路上都是靠我當掉珠釵銀鐲換的碎銀。

李承昭也想要將從小攜帶的玉玨當掉，然而他身上的每樣東西，都可能是證明他身份的物品，我當然不可能同意。

提著熱乎的包子，我敲了敲門，剛要叫李承昭，卻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十來個護衛出現在我身后，堵住了來時的小巷口。🞫|

林東海從人群中走出，惡狠狠地盯著我：「孽女，你還想躲到哪里去？」

門在這時候打開，李承昭拉著我進去，隨后用石頭快速地抵上了門。

我們從茅屋的后門離開，林家的追兵打破門后，幾乎是立刻就追了上來。

李承昭將玉玨塞到我手里，拉著我向城外飛奔：「我去拖住他們，你快走！」

「不，我……」

我握著那枚帶著余溫的玉玨，心里一緊。

然而李承昭沒有猶豫，松開我的手后，便調轉了方向。

「承昭！」

我下意識抓他的手，卻沒有抓到。

握著那枚玉玨，我咬著牙，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等我，等我！我一定會回來救你！」

如果說一開始我救李承昭的確是為了利用他，那現在，則是心甘情愿。

我跳入綿江，在初春的寒江水中游到了對岸。

后面的追兵已經看不見，而李承昭生死未卜。

我拖著濕透的衣服，不斷狂奔，在翻越了幾個山頭后，突然看見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出現在官道上。

是京中派來的巡察史！

我拼著最后的力氣，攔在隊伍前方，舉起了手中的玉玨：

「民女林霜霜，請巡察史大人為民女申冤！」

玉玨出現的剎那，巡察的隊伍停了下來。

我看見一個戴著官帽的男子掀開轎簾，死死盯著我手上的玉玨：「這東西你是從何處得來？」

我將緣由一一說出，只改了一點，將李承昭說成是我心上人，而林東海為了逼我嫁給方二少，竟然抓了李承昭去，要取他性命。

皇子的命危在旦夕，巡察史立刻讓人把我帶上馬車，調轉方向，往隴安城趕去。

看到李承昭的時候，他正被護衛押著手臂跪在地上，渾身都是鮮血。

「承昭！」

我向他奔去，他手指顫了顫，睜開了眼。

「你……怎麼回來……」

我沖向他，林東海冷哼一聲，剛要發作，卻在看見巡察史一行人的時候露出了疑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