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罷，家丁手里的棍棒齊齊往李承昭身上招呼。

他悶哼一聲，后背被鞭打過的地方皮開肉綻，現在傷上加傷，血水快沁透了冬日的棉衣。

我看到這里 ，猜想李承昭對林家人的恨應該已經夠了，便沖了出去，攔在他們身前：

「住手！」

林東海看見我出現，揚起了眉毛：「你怎麼來了？」

我看了身后唇色蒼白的李承昭一眼，垂下眼睫道：「承昭是因為我受傷，才沖動之下傷了姐姐。爹，你就饒過他這次吧，只要你肯放過他，我就乖乖聽你的話，嫁給方家的二少爺。」

「果真？」林東海神情一喜，緩和了語氣，「好霜兒，你能聽話當然是最好，過幾日，我便讓湘蘭跟方夫人約個時間，你們見一面。至于這小子……」

他低頭瞥了瞥李承昭，不屑地提高了聲音，「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便將你剁碎了喂狗，聽到沒有？」

李承昭跪在冰冷的地面，緩緩吐出一個“是”字。

他眸光沉沉地看著我，我卻轉開了視線。

等回到杏云齋，我顧不得自己手受傷，將僅剩的藥膏都帶去了李承昭那里。

他正自己清理著傷口，脫下棉衣后，那滿背的鞭傷讓人觸目驚心。

這讓我覺得有些對不起他。

「承昭，我給你送了些藥來。」屋里的氣氛太壓抑，我放下藥便想走。

李承昭轉頭叫住了我：「林姑娘。」

我遲疑地停住，對上他清明的目光，以為他會質問我，結果他只是低聲道：「你果真要嫁給方家的二少爺？他是個怎樣的人？」

我愣住，接著苦笑一聲：「他是個暴力的傻子。」

李承昭微微睜大了眼：「那你為何……」

「因為我爹想聯合方家的勢力。」我勾起唇角，臉上的笑一定比哭還難看，「和受寵的姐姐比起來，我只不過是個棄子。雖然名義上是林家二小姐，但我身邊沒有伺候的丫鬟，什麼事都要自己親自做。平日里的花銷，也都是我托人賣刺繡攢下的。主母厭棄，父親刻薄……你說我還有什麼辦法？」

李承昭的神色起了變化，眼神如同深不見底的黑淵。

他輕聲問：「你恨他們嗎？」

「恨，我當然恨！」

想到上一世的慘死，想到母親的離去，我沒有一天不在恨著林家人。

所以哪怕不要名節，我也要救起李承昭。

我望著他，他仿佛讀懂了我的心思，眸光幽深道：「我也恨他們，所以，我會幫你的。」

聽到這句話，我覺得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李承昭此刻儼然是我的同盟，而距離他恢復皇子身份，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馮氏約了方夫人見面，地點約在露鳴寺。

我雖然口頭答應了林東海嫁給方二少，但這只是為了讓他放過李承昭的緩兵之計。

因此見面的時候，我并沒有表現得多好。

本以為，方夫人不會對我滿意。

誰知馮氏心生毒計，想要我直接跟方二少生米煮成熟飯，待我醒悟過來時，我已經被關在房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濃郁的熏香帶著催情的效果，我渾身的力氣漸漸流失，絕望之時，一個肥胖的身影闖了進來。

是方家二少！

「滾開！」

我取下簪子，想要保護自己。

然而方二少渾濁的眼睛盯著我，一下子就扭斷了我的手腕。

他傻笑著，一邊流口水，一邊靠近我：「嘿嘿，大美人兒……」

我提起一腳，正中他褲襠。

他殺豬一樣的叫聲響起，隨后給了我一拳。

我差點吐血，倒在了地上。

感受到他在撕扯我的衣服，我用沒有脫臼的那只手撿起掉落的簪子，心一橫，放到了自己的脖頸上。

就算我現在死了，李承昭也不會放過林家！

與其被這頭死肥豬玷污，我還不如現在就去死！

手下用力，一點鮮血已經從我脖子冒了出來。

可是很快，房門就被人暴力地拆開。

我抬頭，見李承昭站在門外，他看見屋內的景象，瞳孔猛地一縮，接著撈起桌上的花瓶，就砸在了方二少頭上。

「走！」

趁別人還沒有發現，他拉著我，跑出了寺廟。

初春的深夜寒氣逼人，我渾身都是涼的 ，唯有跟他牽著的地方火熱一片。

不知跑了多久，我倒在草叢里，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李承昭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摟著我。

我平復了一會兒，擦去眼淚，好奇地問他：「你怎麼在這里？」

李承昭低頭，抿緊了嘴唇：「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悄悄跟來了。」

「謝謝。」

我捧著受傷的手，冷靜下來后，破爛的衣服讓我有些尷尬。

李承昭將外衣解下來披在我身上，幫我接好脫臼的手腕后，問我要不要回林家。

我搖了搖頭：「你砸破了方二少的腦袋，這時候回林家，他們肯定會為了讓方家消氣，把我們都交出去。承昭……」

我心里忽然生出了勇氣，「我們逃吧，離開晴陽城，哪怕流浪也好，等到日后，我們再回來報仇！」

李承昭眸光一亮，沒有絲毫猶豫，就點了點頭：「嗯。」

我們相視一笑，手拉著手在漆黑的夜里狂奔。

從未有過的自由飛揚在我發梢，那些灰暗屈辱的記憶，隨著漸行漸遠的步伐破碎，被我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