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百無聊賴翻著話本等他。

晚間從不出現的玉貴人卻來了。

她“噗通”一聲，給我跪下了。

“臣妾……”

她臉上似乎有淚痕：“臣妾來跟娘娘請罪。”

“請什麼罪？”

我翻一頁話本，并未抬頭。

“請給我下毒的罪？但你最近不是停了嗎？”

19

雍王精挑細選送進來惑亂后宮的這幾個女子里。

玉貴人的家世背景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但她懂藥。

她娘親生前曾是藥王谷弟子，將一身藥理悉數傳給了她。

雍王大概也是看重她這點，所以雖然她溫吞怯懦，到底還是給她送進了宮。

但她雖進宮，卻沒像其他幾位那樣設計爭寵。

也因此，我和裴昭并不打算對她做什麼。

裴昭甚至還考慮等一切落定以后，就安排她出宮，放她自由。

直到這次突然要來跟我住。

我知道，必然是有人逼她有所行動。

她跪在我面前，一臉凄惶：“娘娘您……早就知道了？”

我嘆息一聲，合上話本，看著她。

“他們用什麼逼的你？據我所知，因為你娘出身江湖又是妾室，你父親對你們母女多有苛待。

“你母親死后，你對那個家應該沒什麼感情了吧？

“所以進宮以后并不在乎，因為除了你自己這條命，其實沒什麼能被人拿捏。

“那這次又是為什麼呢？”

她眼淚再憋不住，漣漣而下。

“不敢欺瞞娘娘，臣妾在進宮前……曾有過婚約。”

20

她是被家里給逼著進宮的。

在此之前，她有一個情投意合的情郎，原本只等她及笄，兩人就會成婚。

卻不想家里攀附雍王，拿她的姻緣前程做了筏子，毀了婚約，將她強送進宮來。

她一個小女子，抗衡不了家族，只能與戀人訣別。

“我從進宮那日就做好了準備，要麼老死宮中，要麼就像……”

像誰她沒說，只微微搖頭：“可是娘娘，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原來宮外知道她消極對事，拿舊日情人的命做要挾。

她連連磕頭：“臣妾罪該萬死！”

我沒攔她，只問：“那為什麼最近又改主意了？”

她哽咽道：“臣妾從前不知……不知娘娘和陛下情深至此……

“直到這段時日看到陛下和娘娘相處，臣妾才驚覺……

“說出來娘娘可能不信，那日我見到陛下給您夾菜，心里想的都是，我本該也能擁有這樣的心愛之人。

“臣妾什麼都不想要，只想像娘娘和陛下一樣，兩個人安安心心一起吃頓飯，他知道我愛吃什麼，我也知道他。

“這些日子我輾轉難眠，想的都是這些……我再不可能有那樣的人生了，可是您和陛下……

“您和陛下是極好的人，我今日才知，原來您一直在給我機會。臣妾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害了您和陛下，還讓這天下陷入亂世。”

她沉重拜倒：“臣妾但求一死，只求您一念垂憐，救救他……”

深宵燈下，夜風從窗外拂進。

燈影幢幢，如同沉浮人心。

寢殿的門開了，裴昭立在門外。

“看。”我抬頭看他，揚眉笑道：“我賭贏了。”

21

天亮時，一切如常。

晨起時我幫裴昭更衣，束腰帶時他握了握我的手臂。

“快結束了。”

“嗯。”

我抱抱他的腰：“瘦了，今晚給你加餐？”

他低頭在我耳邊廝磨，一本正經。

“你嗎？”

被我踹出門去。

早膳時我喊來玉貴人：“這會陛下不在，多吃點，不用拘束。”

喝口粥，又補一句：“其實他在你也不用拘束。

”

她眼眶還是紅紅腫腫，神情卻明顯放松，微微笑道：“陛下眼里只有娘娘，想來是看不見我吃了多少的。”

我指指阿玲：“平日喜歡吃什麼，一會去跟阿玲說，她會安排。若覺得與我們吃飯不自在，后廚會單獨給你備。”

她放下羹勺，起身要跪。

這次我攔了。

“昨夜已跪過，以后不用再為此跪我。

“你的命和你的前程，都是你自己掙回來的。”

我給她舀一勺粥：“好好吃飯，日子還長。”

22

汛災控制得當，賑災事了，滿朝文武都松了口氣。

裴昭下令舉行宮宴，群臣高官皆在列，算是慶功。

前朝皇帝坐鎮，后宮家眷自然是我來。

忙忙碌碌一整晚，酒酣舞熱氣氛正好時，正殿卻突然一片騷亂。

“娘娘！娘娘不好了！”

“陛下中毒了！”

滿宮混亂，等我趕到正殿宴廳時，遠遠便看到裴昭伏倒在案。

面前桌上一片血漬。

23

皇帝中毒昏迷不醒。

朝堂混亂低迷。

各宮遍查，最后發現是當日晨起出門時喝了一杯玉貴人呈上的茶。

玉貴人在鳳儀宮已住多日，能近身接觸到裴昭并不意外。

她供認不諱，我下令將她下獄。

但后宮不能干涉前朝政事，裴昭膝下無子，這時候被推出來主持大局的，正是雍王。

他在朝堂勢力盤根錯節，此時站出來，一呼百應。

而裴昭還躺在病榻上。

24

“娘娘，您也要注意身子。”

王嬪從阿玲手里接過湯羹：“您這樣夜夜守著陛下，萬一把自己的身子拖垮了可怎麼好。”

“你不也在這里日日陪著。”

我問：“御醫還沒把解藥配出來嗎？”

王嬪蹙眉搖頭：“太醫說陛下所中之毒毒性復雜，如今也只能用藥暫時延緩毒性，想要配制解藥，只怕不是一時之功。

”

我將湯羹推開：“那就不等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