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牙：“要不還是回去洗洗睡吧？”

他大手一揮：“怕什麼，澄江在外面守著，馬場主人拿了錢，也不知道我們是誰，只當是半夜來找樂子的。”

我垂死掙扎：“還有兩個時辰你就要上朝了……”

被他一把抱上馬背。

“別啰嗦啦我的皇后娘娘！”

他隨我一同上馬，哈哈大笑：“就當我們微服私訪！”

馬兒奔出去，風揚起我們的鬢發，飛揚間若即若離，又纏在了一起。

直到跑完一圈經過起點時，我看見了另一匹馬，它還在原地踱步。

“你要跟我擠一匹馬，花那錢買兩匹干什麼！！”

6

他緩過神來，就笑嘻嘻地往我這湊：“戲做得差不多，咱收網吧？”

“她哥哥的事查清楚了？”

我把他往外推：“你看著辦……一身炭火油氣，別挨我。”

“我不。”他沒皮沒臉地伸一雙油手過來掐我的臉：“我還沒找你算賬，把后窗封了算怎麼回事？”

9

沒幾天，歡嬪的同胞兄長因貪黷受賄結黨營私，罷官下獄。

歡嬪得知裴昭下朝后來了鳳儀宮，跟過來想要求情。

正撞上裴昭帶著心腹太醫給我診脈。

這時節暑氣重，我又貪杯要喝冰酒，前日醉過一場后傷了脾胃，胃口一直不好。

見后廚變著法也沒讓我多吃幾口，裴昭急吼吼地叫了太醫。

歡嬪到時他正點著我的腦袋數落我：“下次不準這麼喝，不然我把你宮里的藏酒都收走！”

歡嬪在他面前跪倒時，他已斂了神色。

“求陛下明察！臣妾兄長向來清廉，絕不會貪贓枉法！”

裴昭一直在盯太醫開方，眼風都沒分給她一點。

她跪在地上泫然欲泣，又來拉我：“娘娘，娘娘，求您勸勸陛下！”

我嘆口氣：“起來吧，此事陛下自有定奪，不會平白冤枉你兄長。你看你，跪這麼久，臉都白了。”

裴昭微揚眉。

我轉頭向他：“妹妹還有身孕，陛下就算看在龍裔的份上也要憐惜她一分，我看她最近為這事奔走忙碌，人是瘦了不少，也不知有沒有影響孩子。”

歡嬪連哭都止住了。

裴昭把本來要退下的太醫又喊回來：“既然皇后提醒，又正好碰上了，來，給歡嬪診個平安脈。”

這是裴昭御用的太醫。

10

假孕欺君。

前朝后宮罪行加起來，歡嬪母家徹底倒臺。

阿玲說她在冷宮發了瘋，只怕沒幾日好活。

我去見了她最后一面。

她沒瘋，不過因為一朝看透，不愿面對真相罷了。

見著我時，她笑得慘烈。

“娘娘與陛下，真是天生一對。”

她眼里恨意森冷：“慣會做戲、也慣會籠絡人心！可笑后宮眾人，皆以為娘娘是真的賢良淑德！”

我平靜回她：“賢良淑德這四個字，與我一貫沾不上邊。

“你哥哥若沒有那麼大野心，想要投靠雍王，你若沒有那麼蠢，以為做這一出假孕戲就能穩坐后宮幫他造勢，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離開時我同她說：“京城無人不知我的出身，只要我在一日，絕不會容忍任何人覬覦陛下的帝位。”

她恨聲喊了最后一句。

“越家已經死盡了！越青，你也會不得好死！”

11

越家已經死盡了，只剩我一個。

這事不用她提醒，我五歲時就明白。

我的祖父武定侯橫刀立馬平定戰亂，是戰功彪炳的三朝元老。

他只帶過兩個徒弟，一個是其子越康，一個是先皇。

越康是我的父親，他和先皇是一同上過戰場，踏過尸山的好兄弟。

我越家門楣，上上下下都是忠肝義膽，文能鎮前朝，武能定沙場。

但不敗是神話，凡人做不到。

五歲那年，祖父病故，父親戰死沙場，母親遠赴戰場為他斂尸，在歸途心悸而死。

一夜之間，越家只剩下我。

先皇感念越家恩德，破例允許我以女兒身承襲越家侯位，將我接進宮，和太子一起，交由太傅親自教導。

裴昭學修身、學兵法、學治國，這些，我也一一學過。

先皇曾摸著我的腦袋和我說：

“青青是好姑娘，你父親在世時朕就跟他說過，朕會給你最好的一切，順便幫我家裴昭先把你定下來。”

可裴昭的帝王之路并不好走。

先皇還有一個弟弟，當今雍王。

不管是裴昭做太子時、還是如今已登基，雍王的野心從不曾消減過。

他在前朝有勢力，而那些勢力，也會漸漸滲透到后宮。

裴昭與我都明白。

他登基不過半年，這場仗也才剛剛開始。

12

轉眼入秋，眼前就是中秋佳節。

裴昭下了詔書，特允宮中嬪妃中秋回家省親團聚。

但中秋宮宴還是要辦的，我便以自己的名義，請她們提前兩日來鳳儀宮小聚。

歡嬪一事后，宮中消停了一段時日，有日子沒放松過。

席間瑛貴人多喝了幾杯，話語間便放肆起來，說什麼陛下寵愛，讓她這次回家能帶好多稀罕玩意兒，臉上有光云云。

王嬪和玉貴人時不時向我這邊瞄。

沒什麼好瞄的，裴昭最近送她的禮，都是從我庫房里順走的。

為此賠了我好幾壇陳釀女兒紅。

見她上頭，我示意阿玲去把她面前的酒壺撤走，給她換點果露來。

沒承想她一把按住阿玲，不滿：“娘娘這是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