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讓你為難，更不想讓顧家因為太子陷入黨爭。”我不覺握緊了手心，垂首極力向他解釋，眼角眉梢俱縈滿委屈，不知不覺竟無聲地滾落兩行淚珠。

顧瑾坐著沒動，絲毫不為自己冤枉了人而認錯，只聲音卻柔和了許多，“所以你舍近求遠，寧愿找外人幫忙，也不找你夫君。嗯？”

“……是又怎樣？”我氣憤地斜了他一眼，賭氣道。

顧瑾似是被我的話氣笑了，半晌后，臉上的笑意漸漸隱下去，他正色正聲，眉眼格外認真，溫聲道：“慕嬌嬌，你記住你是我顧瑾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什麼事兒，是好是壞，你若告訴我，我們便可以一起面對，而不是你一個人扛著。這次若不是我提起，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說？”

他這番話重重落在我心底，霎時激起千層浪萬重濤，將我隱忍的理性吞噬殆盡。我原以為足夠了解顧瑾，當他是不問世事只知玩樂的紈绔子，如今看來，我好像從來沒看透過他。

淚水奪眶而出，眼中是他模糊的重影，我哽咽著聲音問，“所以你這算是……答應了？”

他撇撇嘴，“不然你以為今日我為何會遇見他們？當真只是和他們一起吃飯？三個大男人有什麼好聊的。”

我很想反駁，三個大男人沒什麼好聊的，四個就有了？京城四大紈绔，從前可是形影不離來著？

聽完后我抹了一把眼淚，嘴里埋怨著，眼底卻盈滿笑意，“那你怎麼不直接告訴我？”

“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可是問過你的意見，是你自己執意要走，攔都攔不住。

”

回想他在客棧里說的話，這才發覺另有深意。

就在我滿心感動的時候，顧瑾又猝不及防地說了句煞風景的話，這就好比你正大快朵頤，突然被魚刺卡住喉嚨。

“趕緊把眼淚擦擦，都快掉進飯碗里了，也不嫌惡心。”

我就說這廝不該長嘴。

半月后太子解除禁足，李明謙的儲君之位并未受到任何影響，但圣人念其失職造成數十條人命喪生，罰了兩年俸祿。

戶部尚書余崇連因故意誣陷太子加之毀壞占星樓，本該處斬，余皇后冒死相求才救他一命，只罷了官職。

顧瑾也好似轉了性子，安安分分的讀起書，沒再出去鬼混，只一如既往地喜歡同我拌嘴，惹我生氣。我就使出殺手锏，兩眼一耷拉就委屈地哭起來，他沒法子只能好聲好氣地認錯，手忙腳亂地安慰我。

自此，顧家和四皇子一黨算是徹底劃清界限。

10

轉眼已是清明，滿城杏花紛飛如雪，薄風絲雨。

每年今日青云寺會大開寺門，高僧講經傳法，往年阿姊都會硬拉著我去，今年也不例外，只是我大部分時間都忙著會周公去了，至于講了什麼一點兒也沒記住。

這個習慣大概是阿姊嫁給太子以后，她才開始禮佛，真怕有一天阿姊念著念著真出家當了尼姑。

我曾問過她原因，她說是替先皇后積福報。先皇后是自縊而死的，無人知道原因。

在大齊有一種說法，凡自我結束生命者不能輪回轉世，所以需要后人替逝去的先人積福，若是福德足夠，便可繼續輪回。

實屬無稽之談，連李明謙這個親兒子都沒給先皇后做什麼，阿姊卻當了真，我又不能打擊她，陪著她便是了。

自上次占星樓一事后，阿姊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整個人也明媚了許多，就像平淡的湖面落下一道金光，萬頃碧波粼粼，她嘴上更是三句不離太子。

阿姊一心一意相伴三載，凡事不爭不搶，事事以太子為先，有她這個體貼入微的賢內助，就算他李明謙是萬年冰山，也得給我化了。

講經完畢已是傍晚，要不是響徹山頭的梵鐘聲，只怕人走光了我還繼續睡著。

青云寺在京城西郊，一來一回要花不少時間，夜里走山路亦不安全，我和阿姊便帶著侍女護衛宿在寺里。

吃過齋飯，夜里阿姊忽然身體不舒服，臉色蒼白如雨打后的透薄梨花，滿頭沁出冷汗，雙手死死篡著被角，臥在床上一個勁兒地喊肚子疼，聲音微弱似有若無。

我也慌了神，阿姊一向少病少災，這次竟沒來由地病勢洶洶。青云寺內沒有大夫，我只能立即吵醒所有下人，趕馬車回京城找大夫。

我和侍女扶著病重的阿姊艱難地出了內院，還沒出寺門，已經有人提前將寺廟重重包圍，不讓我們出去。那些侍衛全是太子的人，說是四皇子領兵造反城門已關閉，他們是來保護我們的。

就算我們可以不出去，阿姊一刻也等不了。

她幾乎完全站不住腳，軟綿綿地靠在我身上，全身都在發抖，即使隔了兩層薄春衫，我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沁骨的涼意。

分明已經痛得犯迷糊，她卻含著淚顫著聲音同我說，“嬌嬌……我沒事兒，我們回去吧。嬌嬌，若是此刻回京定會成為殿下的軟肋……我忍忍就過去了，萬不能讓殿下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