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號,愚人節。
高中的時候,每年的愚人節都是一場整蠱大會,其中被江聲整得最慘的當然是我。
同學 A:「江聲本來就很愛捉弄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同學 B:「我也感覺江聲干得出這種事。」
同學 A:「 錢聽潮,你知不知道內幕?到底真的假的?」
我:「我們很久沒聯絡了,但是應該不會有人拿結婚的事來開玩笑吧。」
「是真的,我是伴郎。」
說自己是伴郎的是我高中時的暗戀對象,程諾。
如果說學生時期的江聲是個放蕩不羈的中二少年,那麼程諾就是一個溫柔如玉的翩方君子。
他們完全不同,卻是不錯的朋友。
有一年的愚人節,我將對程諾表白的話偽裝成惡作劇中,給全班五十個人群發了:我喜歡你。
收到 48 條:呵呵。
和一條:我也喜歡你。
看見這幾個字,心跳瞬間就亂了。
兩分鐘后消息沒有被撤回,腦子里就跟炸煙花似的。
結果下一秒我收到一句:爸爸永遠愛你。
我一個電話呼叫過去:「江聲你要死啊!把手機還給程諾!」
江聲在電話那頭笑得像個找不到窩下蛋的母雞:「給你,我女兒要跟你表白。」
我:「……」
程諾:「喂?聽潮?」
「我那個……你別,我沒……」我像一個審問室里拼命狡辯卻詞窮的嫌疑犯。
程諾溫和的笑聲從聽筒直達我的心巴:「我知道,今天是愚人節,放心吧,我不會誤會的。」
5
Lin 從老大辦公室出來,路過我的位置時三分挑釁七分怯懦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如果上不了北影教科書我都為她鳴不平。
此時我的額頭燙得能煎煎餅,再不去醫院 CPU 都要被干廢了。
我跟團隊的其他人說了一聲,趁午休時間直接去了醫院。
門診已經沒有號,掛的急診。
急診室外,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我旁邊路過,不小心撞到一下我。
我頭本來就暈,被這一撞眼前瞬間發黑。
黑霧還沒散去,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錢聽潮?」
我抬起頭:「程諾!你怎麼在這?」
「我是這里的醫生,急診科叫我過來會診。對了,你呢?為什麼在這里?來看他嗎?」
我不解地皺起眉:「看誰?」
「我!」他眼睛驀地瞪大隨后尬笑著指了指自己:「我的意思是你是來看我的嗎?」
多年不見,程諾改走搞笑路線了嗎?
「……我是來看病的。」
「哦,對。當然。你是來看病的。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沒事,就一個小感冒,我有藥物過敏史,不敢自己亂買藥吃所以才來醫院的。」
「對,用藥還是遵照醫囑比較好。」
我看得出他很趕時間,就說趕緊去吧,別讓病人等久了。
他點點頭,跟我說改天約飯。
「好,改天約飯。」
改天約飯本來應該是一個永遠不會實現的虛偽社交語言,但我忘了程諾他從來不是會搞虛偽那套的人。
于是「改天」就從虛無縹緲變成了日歷上一個具體的數字。
這種品格大概也是當年我暗戀他的原因之一吧。
江聲知道我喜歡程諾,是在傳聞程諾追求高年級學姐被拒之后。
當時我只覺得那位學姐簡直有眼無珠,于是對江聲吐槽一番之后說道:「如果是程諾追我。」
「怎樣?」江聲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湊了過來。
「我一定會讓他得逞。」
「切。」狗尾巴草被他扯來丟在地上,用腳反復碾壓:「沒意思。
」
我蹦到他面前開玩笑地學起電視劇里的橋段:「喂!江聲,如果三十歲我未嫁你未娶,要不我們就結婚吧。」
「不要。」他叼著棒棒糖,眼睛斜下來看我:「我憑什麼要等到三十歲啊。」
「你就那麼自信你能在三十歲之前結婚嗎?」
「是啊。」他挑了挑眉:「要不要打賭?」
他的樣子雖然欠揍但也有點小帥,我心虛道:「不要。這種事情沒什麼好賭的。」
我轉身走出兩步,書包帶子被他扯住走不動了。
他輕松一勾,我被帶回原處。
一整罐棒棒糖塞到我懷里:「拿去。」
江狗子竟然主動給我買糖?
可是……
「這麼多?我怎麼吃得完……我分給程諾一些吧。」
「喂!」
我被他突然的一聲嚇得一哆嗦。
「干嘛這麼兇!」他本來就長相偏兇狠掛的,語氣還那麼兇是要嚇死誰?
他的表情又拽又臭:「我給你的,不許分給別人。」
心有所念,在家里找到那罐糖,還剩大半罐,因為過期久遠連糖紙都變得黏糊糊的。
吃肯定是不能吃了,我舉起糖罐對著燈光搖了搖,又看見了里面藏著的千紙鶴折紙。
6
「我就在過街天橋下面……」
「啊,我看見你了!」我掛了電話,沖不遠處的男人揮了揮手。
程諾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寬版長款大衣,里面是同色系的疊穿,看起來帥氣干凈又很保暖。
「火鍋、烤肉還是……?」他在征求我的意見。
「烤肉吧,想吃那家新開的齊齊哈爾烤肉。」
他溫柔地笑了笑:「好。」
我們在小烤桌前相對而坐,熱鬧的煙火氣瞬間沖淡了疏離。
小塊牛油在鐵板上滋滋作響,拌好的牛肋條要不斷扒拉著烤,才能讓炭火將牛肉的每一厘香氣逼出來。
香味仿佛有意識一般往鼻腔里鉆。
烤好之后蘸上東北傳統燒烤料,一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