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不理他,旁人只覺得我在鬧小脾氣,過不了多久就會跟他和好。
或許聶灼聿也是這麼想的。
12
「盛茯苓淚眼朦朧地望著聶灼聿,咬唇質問:聶灼聿,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聶灼聿珍寶似的抱著懷里的白衣姑娘,抬頭看向盛茯苓的眼里滿是冷漠,他說:從未。」
聶灼聿翻著手里的話本子,嘖嘖搖頭:「這簡直胡編亂造。」
這一日我應邀到茶樓聽曲,聽到一半聶灼聿來了。
他使了個眼色,同行的幾個小娘子便憋著笑騰出位置。
聶灼聿悠然自得地往藤椅上一座,又不知從哪掏出一本話本子,看得時而皺眉,時而大笑。
就在剛剛,還讀了一段出來。
我臉色登時黑了。
目光掃過去,那封皮上赫然寫著《聶將軍別虐了,盛姑娘已改嫁》幾個字。
聶灼聿:「先不說我不可能移情別戀,就說阿苓你,如若真有那麼一天,你也只會拿把大刀追著我砍,絕不會這般低聲下氣地問愛不愛這種問題。」
我哼了一聲:「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不會低聲下氣,也不會拿刀砍你,只會與你一刀兩斷,再不來往。」
許是近日來我頭一次與他說話,聶灼聿很是高興,眉梢眼角都透著藏不住的笑意。
「你絕不會有跟我一刀兩斷的機會。」他信誓旦旦。
我偏過頭不再看他,心中愈發悲涼懼怕。
懼怕我的少年郎終有一日會棄我而去,將對我的偏愛贈與別的姑娘。
聶灼聿在一旁低聲哄著我,高束起的馬尾也低了下來。
即便我一聲不吭,他也能笑意吟吟地講下去。
13
時間一日日過去,我所懼怕的事還是到來了。
不知何時,京城有了聶灼聿和虞未央的桃色流言。
聶灼聿教虞未央騎馬,教訓意圖調戲她的紈绔。
來找我的次數也少了。
14
徹底坐實傳言那天是他光明正大為她撐腰。
那日虞府門外擠滿了人,我隱匿在人群中,看著紅衣灼目的少年將虞未央護在身后。
他睨著虞御史,輕輕擦拭著手中的佩劍,漫不經心開口:「從今往后,欺辱虞未央,便等同于欺辱我。」
他用上了內力,聲音不是很大,卻足夠讓在場所有人聽到。
意思很明顯,這話不單單只對虞家,而是對所有人。
這場英雄救美的戲碼被津津樂道,隨之而來的還有對我這個青梅竹馬的唏噓嘲諷。
兄長和母親輪流過來安慰我。
兄長痛罵聶灼聿是個三心二意的負心漢,勸我千萬不要想不開。
而我只是笑著搖搖頭:「在兄長眼中,我是那種為了點情愛就尋死覓活的人嗎?」
看我如此,兄長總算放下了心。
從這之后,聶灼聿便沒再來找過我了。
我也有意避著他,兩人都不想見面的情況下,還真的有兩個月未見了。
直到聶灼聿因為虞未央不愿再上戰場,被聶將軍家法伺候的消息傳到盛府,我再也坐不住,提著裙角跑到聶家。
天空陰沉沉的,風聲裹著雷聲,小雨淅淅瀝瀝。
我到的時候,聶灼聿已經血淋淋一片,聶夫人心疼得直抹眼淚。
聶將軍氣得扔下鞭子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
看樣子已經應允了。
我一步步走過去,蹲下。
聶灼聿疼得滿頭大汗,汗水混著血水,模糊了他整張臉。
「你不是說過,永遠不會放棄做將軍嗎?」
「你說,聶家的兒郎,生來便是要上戰場殺敵的。」
聶灼聿沒有看我,沉默了很久,才吐出八個字:「對不起,我又食言了。」
短短幾個字,仿佛耗盡了他最后的力氣,最后一個字節落下,他再支撐不住暈死過去。
我顫抖著手想碰碰他的臉,可在那之前有人更快。
「聶大哥!」
虞未央來了。
伸到半空中的手猛地僵住,我看著虞未央打開隨身攜帶的藥箱,強忍著淚水為聶灼聿清理包扎。
天邊黑云散去,雨漸漸停了,灼熱的日光透過云層揮灑大地。
我抬頭,只覺得今日的陽光格外刺眼。
我有些木然地提起裙角,走下臺階,忽而注意到臺階之下有一位氣質不俗的藍衣青年。
青年斯文俊雅,芝蘭玉樹,與聶灼聿截然不同,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書卷氣,一看便知是個溫柔知禮的君子。
只是那一雙溫柔似水的眸中滿是苦澀傷感。
再看他腰間,佩戴一枚成色極好的羊脂白玉。
我腦海中當即出現一個名字。
趙景初。
這本文里的深情男二,女主虞未央的青梅竹馬。
和我不同,趙景初即使深愛著虞未央,也從未做過一件傷害聶灼聿的事。
他選擇放手成全,并默默守護在虞未央身邊,一生未娶。
我扯了扯嘴角,如今我和趙景初,倒也算同病相憐。
不過,我并不打算做什麼默默守護心上人的癡兒。
也不想如原文一樣使手段迫害虞未央。
人的一生中,不光只有愛情,我還有父母親與兄長。
還有這大好河山等著我去看。
聶府門前,我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那貫穿我整個青蔥年華的人,一抹濕潤在眼角悄然暈染開來。